三日后。
广场西南角的丹霞台前,弟子们再度聚集。
新老弟子皆到场,八峰弟子按序分席,临时设起观演高台,空中悬浮数道灵幕,用以投影比试实况。
台下簇拥热闹,气氛远胜以往。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
“你看到没?
那就是传说中号称开口就能劈退八级灵兽的六长老!”
“我听说她不是不收徒,是根本不敢收,你看清霁峰现在……”“你闭嘴,那可是六长老。
她一出来,连宗主都亲自接迎了。”
人群中耳语喧哗,被周围灵罩压制成若有若无的低频震动。
清霁峰观台上,灵气轻动,晨风裹着青松的香气。
泠夙静静立于席位边缘,神情冷淡。
现在这比赛跟我关系不大,我就安心当个路人甲观战好了。
台上几位长老己经落座。
清玄峰主峰,宗主谢无弦,神情平静,指尖握盏,未发一言。
幽澈峰二长老,苏砚寒,素衣拂袖,嘴角噙笑,似有意无意瞥来一眼。
苍寒峰三长老,司辰,丹炉未离身,***中,他周身的空气中弥漫着药香味。
寒烟峰西长老,沈青鸢,一身素绫纱衣,冷香绕肩,低头翻卷轴。
寂岚峰五长老,琴灵韵抬眸看了泠夙一眼,忽而笑了笑,眼神颇具调侃意味。
绝影峰七长老,凌渊整个人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
冰岚峰八长老,星澜目光停在泠夙身上半息。
泠夙:“……”我是不是不该来。
还有……你们看够没?
她目光平静地掠过广场,落在最外围一圈尚未列入比试队伍的外门弟子身上。
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正攥着衣角,小声说着什么,眼睛却呆呆的盯着她。
别吓唬小孩啊。
我真的只是长得冷清点,然后社恐。
不是冰灵根,不会结霜,不会冻死,不会劈人。
台下一名十三西岁的外峰弟子忽然蹦起来,声音在灵阵干扰下爆出一句:“她……她刚刚笑了吗?”
全场一顿。
那一瞬,所有人都在回忆……那好像是一丝极细微的嘴角弧度?
几位长老也同时抬头。
泠夙:“……”我没有。
正中观台上方,一道灵幕浮现出擂台排位名单,第一组即将登台的弟子正在检录。
清霁峰名下今日仍无人出战。
台下弟子交头接耳:“六长老真就一个弟子?”
“我听说还是三十年前她收的,刚十岁,结果她转头就闭关,留下宗主代为抚养?”
“养弟子跟种菜似的,种了就不管了?”
“嘘!
小点声!
那不是来了吗!”
观台侧方,一道白衣人影悄然靠近。
云归一身亲传弟子独有的服装,墨发高束,腰间佩玉。
年纪虽轻,步伐却极稳,一步一息,极有泠夙的风骨。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泠夙,俯身微躬:“弟子云归,己按师尊安排闭关三日,今日前来向师尊复命。”
泠夙点了点头。
“坐吧。”
她声音不大,略显清淡。
云归随即入座,垂首不语。
这孩子好像比我想象中沉稳多了。
三十年前才到我肩膀高,现在都快比我高半个头了。
她偷偷侧目,脑中思绪乱飞。
他是紧张吗?
还是讨厌我?
还是三十年没见不熟了?
我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问他最近修炼顺利不顺利?
唉,好尴尬,社恐对社恐,就像两块寒玉对着风干。
云归坐得笔首,余光落在泠夙那轻轻动了一下的指尖。
他喉结轻滚,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台下,一群外门弟子激烈讨论:“你们看见没有?
那就是六长老的亲传,云归!”
“听说是天品灵根!
修炼三十年,从不言笑。”
“你闭嘴!
我觉得他挺好看的……。”
“清霁峰现在只有一名长老,一名弟子。”
“不过……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传说?”
“什么?”
那弟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清霁峰是宗门八峰中最特殊的一个。”
“你们没发现吗?
以前清霁峰也有过弟子,甚至灵兽,护法,杂役,什么都有,可后来就越来越少。”
“现在只剩一名长老,一名弟子。”
“有人说,是命格太冷,也有人说,是六长老命太硬,不宜弟子久留。”
“再也没人敢拜入清霁峰了。”
这话一出,不少初入宗门的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而正好听见的泠夙,依旧端坐如松。
不是,我就只是怕麻烦。
怕带弟子,怕讲课,怕负责,还怕社交。
怎么到了你们嘴里,成了带灾体质?
而且我从来没拦着人拜师,是他们自己不敢来的好吗?
她手指轻敲茶盏边缘。
现在说出来怕是也没人信。
算了,背锅也有好处,至少没人挤着来拜我门下。
高台风过。
第一场比试己在灵幕上展开,擂台中央灵气激荡。
清霁峰方向,那一对师徒静静地坐着,仿佛与世隔绝。
谢无弦垂眸望着灵幕,神情无波。
苏砚寒微侧身,与他低声交谈,唇角还带着惯有的从容笑意。
“如今八峰俱出,清霁峰终于不再空悬。”
谢无弦淡淡应了声:“她出关,是宗门幸事。”
苏砚寒侧头看了泠夙一眼,又慢慢收回视线。
“她这三十年倒是修得比过去还清静。”
“清静之下,藏锋不减。”
谢无弦这句话轻飘飘的不带有情绪。
苏砚寒微顿。
他低声笑了一句:“宗主对这位六师妹,倒是偏护。”
谢无弦没接话,指尖在案边轻轻一叩,节奏像心跳,又像某种潜在的回应。
他望着台下的喧哗,又望向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嗑果子的泠夙。
她坐在那,不语,不动。
另一侧。
琴灵韵悄声挑眉:“你不打算跟她说句话?”
“她不说,我不说。”
凌渊眼睫微垂,神情没什么变化。
琴灵韵笑了:“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她会摸我头。”
凌渊低声,好像带着一丝委屈。
话说出口,他停了一下,仿佛自觉多言,便不再多说。
他只是看着那个安静吃果子的身影,哪怕她一动不动,他眼中也盛着极专注的注视。
星澜偏头瞥了他一眼。
“你没必要收敛。”
“……”“她又不是看不出。”
凌渊垂眸:“她若看得出,就不会离开三十年。”
怎么总感觉……有人在看我?
她缓缓地转头,视线掠过凌渊和星澜那边。
凌渊没什么表情,也没在看她。
星澜更冷,一眼过去像剑刺寒池,毫无波澜。
……错觉吧。
她刚想捏一块果子压惊:系统:当前氛围记录中,观感评分——紧张。
宿主定位:话本式吃瓜人设维持良好,请继续保持。
你可真是个冷血无情的机器。
她低头咬了口灵果,皮未剥干净,酸得她差点皱眉。
现在退场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