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歌是被腐臭味熏醒的。
后脑勺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泛着铁锈味。
她睁开眼，入目是扭曲交错的枯枝，月光像破碎的银箔洒在腐烂的落叶上。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正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淌——是血。
"居然还有气？
"沙哑的男声在十步外响起，靴底碾碎枯枝的声响由远及近。
顾九歌本能地屏住呼吸，现代法医的职业本能让她瞬间判断出情况：左侧第三根肋骨骨折，右肩脱臼，致命伤在颈动脉——但此刻那里只有一道正在愈合的疤痕。
穿越了……这个认知刚浮上心头，寒光己至面门。
她猛地翻身，匕首擦着耳际钉入树干，震落簌簌积雪。
三个蒙面人呈品字形围拢，为首者腰间令牌闪过暗红纹路，像极了她在现代接触过的某件出土文物。
"二小姐，别怨我们。
"黑衣人挽了个刀花，"要怪就怪你挡了夫人的路。
"顾九歌突然笑了。
她撑着树干缓缓起身，染血的素白中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当法医时见过的六百三十七具尸体在脑海中闪过，那些凝固的姿势、僵硬的关节、渗入地砖的血迹突然都有了意义。
"你们犯了三个错误。
"她抹去嘴角血渍，"第一，活埋该选碱性土壤延缓***；第二，补刀要切断脊髓神经；第三......"话音未落，她突然扑向左侧。
黑衣人下意识挥刀横斩，却劈中了同伴的手腕。
惨叫声中，顾九歌抄起坠落的钢刀，借着倒地之势横扫下盘。
积雪飞溅间，她嗅到熟悉的龙涎香——来自领头人染血的袖口。
当最后一人捂着喷血的咽喉倒下时，顾九歌跪坐在血泊里剧烈喘息。
零碎的记忆突然涌入：及笄宴上骤停的心跳，嫡母慈悲的笑脸，还有被扔进乱葬岗时，庶妹藏在袖中的鎏金匕首。
远处传来犬吠声。
她扒下刺客的外衫裹住身体，却在触及后颈时僵住——本该光洁的皮肤上，横亘着三道陈年箭疤，与她现代的身体特征完全一致。
破庙残垣在暴雨中摇摇欲坠。
顾九歌蜷缩在神龛后方，湿透的衣衫紧贴着后背箭疤。
戌时三刻，这是她穿越后第七次产生幻痛。
每当子夜临近，那些疤痕就会泛起诡异的灼热，像是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东南方三里，十七人。
"她突然睁眼，耳畔传来不存在的马蹄声。
自从乱葬岗死里逃生，这种危险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就像此刻，明明暴雨冲刷了所有痕迹，她仍能闻到那股特殊的铁腥味——是军弩特有的保养油味。
瓦片碎裂声从屋顶传来。
顾九歌抓起供桌上的香炉灰，扬手洒向半空。
灰粉遇水凝成白雾的刹那，三道弩箭破窗而入，深深钉入她方才的位置。
借着烟雾掩护，她翻身滚出庙门，却撞上一具温热的尸体。
"玉衡司办案！
逆贼还不......"雷鸣炸响，照亮尸体胸前的北斗纹徽。
顾九歌瞳孔骤缩，这是她在现代考古现场见过的图腾！
还未来得及细看，利刃破空声己至后心。
剧痛中，她反手握住透胸而出的刀尖。
鲜血顺着掌纹滴落，却在触地前诡异地悬浮起来。
那些血珠映着月光，竟呈现出星斗运行的轨迹。
"果然是顾家余孽！
"刺客首领的声音因兴奋而扭曲，"带活口回......″他的狞笑戛然而止。
顾九歌握着半截断刃缓缓转身，瞳孔泛起妖异的银芒。
暴雨在距她三寸处凝成冰晶，月光如丝线缠绕指尖。
她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手掌按向刺客天灵盖，耳边响起苍老的叹息："二十年了......"庙门轰然洞开。
血色月光下，数十道黑影如鸦群降落。
为首之人玄甲覆面，手中陌刀折射着北斗七星的光晕。
当他的目光落在顾九歌流血的掌心时，整个玉衡司的队伍突然齐刷刷跪倒在地。
恭迎少司命归位。
雷鸣再起，照亮供桌上碎裂的灵牌。
残存的字迹在雨水中浮沉，依稀可辨"显考顾公讳远山之灵位"——正是顾九歌在现代参与考古发掘的墓主名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