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朝南宁三十一年,清平镇,静卧于青山绿水的环抱之中。
镇里的打铁铺,是少年成长的摇篮,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炽热与坚毅的气息。
天刚破晓,晨曦的微光如轻纱般透过云层,悄然洒落在打铁铺的屋顶。
李逸风早己伴着父亲忙碌的身影,开启了新一天的劳作。
炉火熊熊燃烧,似要与初升的朝阳争辉,欢快地跳跃着、咆哮着,源源不断地释放出灼人的热浪。
李父身形高大魁梧,岁月在他古铜色的脸庞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却也打磨出他沉稳精湛的打铁技艺。
此刻,他稳稳地握住长钳,仿若一位驾驭猛兽的驯兽师,精准且从容地从烈火中夹出一块烧得通红透亮的铁块。
铁块刚一脱离火海,便“嗞嗞”作响,好似在向这对父子诉说着锻造的热望。
李逸风身姿矫健,站在一旁,目光如炬,手中的铁锤早己与他融为一体,蓄势待发。
见父亲微微点头示意,他立刻抡圆了臂膀,肌肉紧绷,青筋暴起,铁锤裹挟着呼呼劲风,以千钧之势精准地砸落在铁块上。
刹那间,火星西溅,如绚烂的烟火在晨曦中绽放,照亮了父子俩满是汗水却坚毅无比的面庞。
“风儿,记住,手要稳如磐石,力要均匀连贯,切不可心急。
打铁可不单是门力气活,更是磨炼心性的手艺。”
李父边娴熟地用钳子翻动铁块,让其受热均匀,边言传身教。
李逸风紧咬牙关,重重点头,额前的汗珠滚落,溅在滚烫的铁砧上,瞬间化作一缕水汽。
闲暇时光,李逸风总会像一只眷恋港湾的雏鸟,静静地坐在铺子门口,眼眸中满是对外面世界的好奇与向往,望着镇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有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叫卖的货郎,担子里仿佛藏着一个奇妙的小世界,摆满了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的小玩意儿;有赶着马车、风尘仆仆的商旅,车上满载着来自遥远异地的奇珍异宝,每一件似乎都承载着一个神秘的故事;还有背着书篓、摇头晃脑的书生,口中念念有词,诵读着圣贤文章,仿佛沉浸在另一个文雅的天地。
这些画面,如同神奇的画笔,在李逸风心中勾勒出一幅绚丽多彩的外部世界画卷,也悄然开启了他对远方憧憬的大门。
“爹,我听闻京城那可是热闹非凡,有高耸入云、巍峨雄伟的城墙,华丽得如同天宫般的宫殿,比咱们清平镇不知要大上多少倍哩。”
李逸风眼中闪烁着炽热的憧憬之光,转头望向父亲,眼神中满是期待。
李父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粗糙的大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嘴角泛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说道:“京城自是繁华昌盛,可那儿也有着咱老百姓难以想象的艰辛与无奈。
咱在这清平镇,虽说日子过得平淡质朴,却也安稳自在,免受那许多纷扰。”
李逸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中对远方的好奇却如野草般疯长。
他渴盼着有朝一日,能像振翅高飞的雄鹰,踏出清平镇,去亲身领略外面世界的精彩,去经历那些未曾经历的传奇故事。
这日,李逸风如往常一样帮父亲打铁,一位身着粗布麻衣、满脸沧桑的老者,迈着蹒跚的步伐走进铺子。
老者手中紧握着一把破旧不堪的柴刀,刀刃上布满了参差不齐的缺口,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磨砺。
“老师傅,您瞅瞅,这柴刀还能修得好不?”
老者面带愁容,声音沙哑而低沉,透着几分无奈与疲惫。
李父赶忙放下手中工具,起身迎上前去,接过柴刀,仔细端详了片刻,目光中透着专业与笃定,说道:“能修,不过得费些工夫。
您老稍等,莫急。”
说着,便再次投身于忙碌之中。
李逸风在一旁乖巧地打下手,目光却不时地落在老者身上。
他深知,在这清平镇,像老者这般生活困苦、为生计奔波的人不计其数。
近些年来,赋税如同沉重的枷锁,一年比一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百姓们即便整日辛勤劳作,日子却依旧过得愈发艰难窘迫。
“爹,咋咱们这赋税越来越多了?
我听隔壁王婶抹着眼泪说,她家都快揭不开锅了,每顿都只能喝点稀粥勉强糊口。”
李逸风忍不住皱起眉头,满心疑惑与不平。
李父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与愤懑,低声说道:“朝廷如今是越发***堕落了,那些当官的个个都只顾着中饱私囊,拼命搜刮民脂民膏,苦了咱这些老实本分的老百姓哟。”
李逸风听在耳中,气得双拳紧握,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不平之气。
他暗暗在心底发誓,倘若有机会,一定要为这些受苦受难的百姓挺身而出,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午后时分,打铁铺里暂时没了客人,父子俩坐在铺子门口歇脚。
李父拿出烟袋,装上烟叶,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目光望向远方,若有所思。
“风儿,你知道为啥咱们这打铁的手艺能代代相传吗?”
李父突然开口问道。
李逸风微微一愣,摇了摇头。
李父磕了磕烟袋锅子,继续说道:“打铁,不仅是为了糊口,更是为了给乡亲们打造出好用的农具,让他们能更好地种地,收获粮食,养活家人。
咱们这手艺,关乎着民生之本啊。”
李逸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看着手中的铁锤,仿佛第一次认识到它的重量。
“可是爹,如今这世道,就算咱们打出再好的农具,乡亲们收成好了,也都被官府的赋税给搜刮走了,大家还是过不上好日子。”
李逸风皱着眉头说道。
李父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世道的无奈啊。
但咱们不能因为无奈就放弃,只要咱们还能帮乡亲们一把,就不能袖手旁观。”
李逸风握紧了拳头,说道:“爹,我明白了。
咱们虽然力量微薄,但也要尽自己所能。”
父子俩正说着,镇上来了一群官兵,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腰间挎着一把大刀,走路大摇大摆,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们在镇上西处张贴告示,引得百姓们纷纷围拢过去。
李逸风和父亲也起身走过去查看,只见告示上写着朝廷又要加征新税,各行各业都不能幸免。
铁匠铺更是要额外缴纳一笔“锻铁税”,说是为了充实军费,抵御外敌。
“这是什么道理?
咱们铁匠本来就赚不了几个钱,还要加税,这不是要把人逼死吗?”
一位铁匠同行气愤地说道。
“是啊,这外敌在哪里?
我看啊,这钱都进了那些当官的腰包了。”
另一位百姓也附和道。
众人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愤怒和无奈。
李逸风看着告示,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转头看向父亲,发现父亲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爹,这税咱们不能交。”
李逸风低声说道。
李父微微皱眉,说道:“风儿,别冲动。
这官府的命令,咱们违抗不得。
但咱们也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得想想办法。”
回到打铁铺,李父坐在凳子上,陷入了沉思。
李逸风在一旁走来走去,心中焦急万分。
“爹,要不咱们去找镇长说说理?
镇长平时看起来还挺公道的。”
李逸风提议道。
李父摇了摇头,说道:“镇长也只是奉命行事,他能有什么办法?
况且,这背后都是官府的意思,找他也没用。”
“那咱们怎么办?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大家被这赋税压垮吗?”
李逸风着急地问道。
李父抬起头,看着李逸风,说道:“风儿,咱们先别急。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咱们先看看其他乡亲们有什么反应,再一起商量对策。”
傍晚时分,打铁铺的活计忙完,李逸风帮父亲收拾好铺子,准备回家。
夕阳的余晖洒在小镇上,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黄。
李逸风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既有对家乡的眷恋,又有对未来的迷茫。
他想起白日里老者那把破旧的柴刀,还有王婶家揭不开锅的困境,百姓们的愁苦如同一把重锤,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心。
李逸风紧攥双拳,指节泛白,暗自思忖:“这清平镇,看似安宁,实则暗潮涌动。
赋税一年重过一年,乡亲们受苦受累,却敢怒不敢言。
我李逸风虽只是一介铁匠之子,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吗?”
父亲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风儿,咱们手艺人身在市井,却也心系苍生。
如今这世道艰难,往后做事,万不可莽撞冲动,需得谋定而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