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台那闪烁的霓虹灯牌在凛冽的寒风中忽明忽暗,宛如在寒夜中苦苦挣扎的生命之光。
秦伊脚步匆匆,裹紧身上那件己然褪色的羊绒大衣,试图以此抵御这刺骨的寒冷。
她穿着细高跟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这满地的杂乱绊倒。
身旁的巷口,堆积如山的外卖垃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腐烂与油腻的味道混合着寒风,无情地钻进她的鼻腔。
走廊尽头那扇304室的铁门,锈蚀斑驳得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生命垂危之人的垂死***,让这寒冷的夜更添几分阴森。
十平米的空间里,霉味与玫瑰香薰顽强地展开着一场看似无休无止的拉锯战。
贴着防窥膜的玻璃窗,无情地将月光滤成了惨白的一片,那惨白的光斜斜地洒在床头那只褪色的泰迪熊上,仿佛将时光拉回到了十八岁那一年。
那张纯真的笑脸,依旧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那是父亲在她十八岁生日时亲手送给她的礼物,承载着无尽的温暖与回忆。
煮水壶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叫,仿佛在这沉寂的夜里奏响了一曲突兀的悲歌。
泡面那漂浮的油花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光芒刺得秦伊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下意识地蜷起自己的手指,那指尖还残留着被劣质睫毛膏染黑的痕迹,仿佛是生活中的沧桑与疲惫在指尖留下的印记。
同学群的消息如潮水般汹涌地涌来,铺天盖地地刷过锁屏界面。
那些镶着金边的头像,仿佛将这个世界也变得扭曲而虚幻。
这不过是又一个周而复始、平淡无奇的普通夜晚罢了。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陈奕迅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歌声突然撕破了这凝滞的空气,如同利箭般刺痛了秦伊的耳膜。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触电一般,下意识地按断***。
然而,那***仿佛有着某种执念,在第八次震动时,秦伊最终妥协地滑开了接听键。
老旧的排风扇发出“嗡嗡”的声响,像是一位疲惫的老人在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在这嘈杂的声音中,林灵甜美而明亮的声音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但依旧顽强地传了过来:“我的大美女,你可算是接电话啦!
你没在群里呀?
高中聚会你肯定回来吧,我这好久没见到你,真的特别想你。
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成了柏拉图式的友谊啦!
……周杰伦演唱会的门票我给你准备当伴手礼了呢!
胖子现在混得可真不错……”林灵,这个秦伊高中时候唯一的好友,承载着她太多美好的回忆。
高中同桌三年的时光,仿佛是一段被阳光照耀的温暖旅程。
那时候的她们,同爱周杰伦,本子上密密麻麻地抄满了喜欢的歌词;上课的时候,偷偷共用一个mp3,沉浸在《东风破》那悠扬的旋律中;她们还共同讨厌着那个秃头数学老师,连他讲课时的口水都能让她们心生厌恶,每次他一讲课,就感觉仿佛整个世界的氛围都变得压抑而沉重,她们甚至天真的想着,等长大了一定要为这个世界匡复正义,惩治那些让大家感到不适的人和事。
“我也想你哟~”秦伊的回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苦涩,“不过我不回去了,电视台工作太忙了,请一次假全勤奖就没了,太不划算了。”
秦伊深知林灵了解自己原生家庭对金钱的渴望,所以也没有再多做解释。
“好吧,那等过阵子我去A市出差,你可一定要来见我哦!”
林灵的声音依旧软软糯糯的,就像她这个人一样,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心生怜惜,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魅力。
“遵命,我的大小姐。”
秦伊难得俏皮地回应道,仿佛在这枯燥乏味的生活中寻找到了一丝难得的乐趣。
曾经,她也是活力自信的化身,满心憧憬着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一流大学里绽放光彩,保研毕业之后在A市拼搏出一个美好的未来。
她不想为了金钱这样看似俗气的东西而放弃保研的机会,她坚信凭借自己一流大学的本科学历,就能在A市这个充满机会与挑战的地方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然而,现实的残酷却让她最终选择了本科毕业就一头扎进职场。
在A市,这座城市犹如一座巨大的金字塔,优秀的人才如繁星般闪烁,而一流的本科学历不过是那块最基础的敲门砖,在这毫无人际关系纽带的环境中,它的作用显得如此渺小,仿佛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激不起一丝波澜。
窗外,那绚烂夺目的霓虹灯突然毫无预兆地熄灭,整个世界仿佛在刹那间陷入了黑暗。
秦伊缓缓地走到窗前,望着玻璃上那个模糊不清、支离破碎的自己——那个穿着八年前打折买来的羊绒大衣的影子,与记忆中穿着纯白校服的青春少女,正隔着时光的长河,静静地对望。
那是一段回不去的时光,充满了青涩与纯真,而此刻的自己,却在这繁华都市的角落里,被生活的琐碎与压力磨平了棱角。
挂断电话时,泡面早己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了一坨冷硬的胶状物,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
走廊里传来醉汉的呕吐声,那声音时高时低,紧接着,隔壁情侣又传来摔锅砸碗的激烈动静,那刺耳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让人的心不禁揪成一团。
秦伊机械地打开工作邮箱,目光在屏幕上凝固,甲方最新修改意见那红色的“太端庄不够性感”几个大字,仿佛是一道道伤人的刀痕,首首地扎进她的心里。
她突然想起了大一那年那个寒冷的冬夜,手紧紧攥着透析缴费单,单膝跪在ICU的长廊。
那瓷砖的凉意,无孔不入地穿透她单薄的棉裤,渗进她的膝盖,那股深入骨髓的疼痛与此刻窗缝钻进来的夜风一样,刺骨而凛冽,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冻结。
微信群里,消息依然在疯狂地滚动着,有人在上传十年前的春游合照。
秦伊的目光落在了照片边缘那个穿着气球毛衣,却笑得无比肆意的少女身上。
那笑容是如此灿烂,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她正隔着悠悠岁月,静静地凝视着这个蜷缩在折叠床上,如困兽般的自己。
秦伊的手指缓缓悬在“退出群聊”按钮的上方,却在这一瞬间,突然发现镜中人在笑——那是一种被生活反复捶打后依然不肯低头的冷笑,带着几分倔强与倔强,像极了父亲当年即使精神己经不大正常,面对危险时,仍会下意识地抱住她的头、护住她的那个模样。
楼顶晾衣绳上的水滴,一颗一颗地落在窗台,在月光的轻抚下,渐渐凝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仿佛是生活中的点点希望,在这黑暗的时刻,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