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飘洒在渚江上,天地间一片白。
此地离妖界与鬼域相近,远离各大修仙门派的渔村日益萧条,人烟稀少。
凛冽的寒风刺骨而又萧瑟,一辆破旧的马车凌驾于泥泞的道路,压出一道道深深的车辙。
大雪迷眼,孤鹰在上空盘旋。
蒙面黑衣人手中紧紧握着缰绳,“噗”地止不住地往外吐血。
伸手摸了摸后背,被利器划破的伤口正渗着血滴,顺着衣摆往下滴落,滴滴答答地打在马鞍上,遇到冷气凝结成冰。
藏在黑色面纱下的目光暗光涌动,咬牙切齿道:“大不了带着车内的孩子同归于尽……”好不容易躲过碎玉山庄的守卫巡逻,潜入浅月居内,将唯一的小婢女绑住,无论怎么威胁都哭哭啼啼,坚决不说出正主藏在哪里。
蒙面人气急攻心将剑抵在小婢女的脖颈处,正准备动手时。
“住手!”亭台处走出一位梳着两个发髻,发髻上插着一簇白色的桃花花瓣发簪,身穿象牙白凤纹雨花锦春衫的女孩。
见到蒙面人手中月光下照得发亮的剑,丝毫不惧,淡淡道:“我跟你走。”
本蹲在院子内的小婢女一惊,呜呜咽咽地出声,“小姐……不要……”前往浅月居悬挂灯笼的侍从窥见院落中对峙的情形,惊慌失措地呼唤守卫前来,整齐有序的脚步声迅速集结。
慌乱中,蒙面人将一手将秋清漓夹在臂膀下轻功飞出碎玉山庄,逃离途中,后背中了几箭。
好在秋清漓乖乖巧巧的也不反抗,往后院巡视的守卫不过几人。
此番行径也算顺利,碎玉山庄内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地举办喜事,无人知晓荒芜的院子内消失的大小姐,否则蒙面人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带走秋清漓。
思及此处,蒙面人冷哼,“红颜薄命,谁让你今生出在高墙之内,又是个不受宠的大小姐……”新上任的山庄夫人出手阔绰,买了蒙面这条命,此番便当尽职尽责了。
蒙面人用靴子在马的头部狠狠地踢了几脚,马儿受惊朝着一栋泥石堆砌的房屋驶去。
在与墙壁只剩二寸之时,蒙面人一个轻功踏着马鞍,纵身而跃,逃离即将撞得粉碎的马车,摔到雪地里滚了两圈。
马儿长长地嘶吼着,前足硬生生地戳出两个深深的小坑,在这雪堆几寸高的冬夜里堆出小片黑泥。
马儿有惊无险地堪堪停住,擦着墙壁而去,而牵着的漏风轿子急急地往墙上撞去。
蒙面人运转内功,指尖蓄力,袖口淬毒的银针对准纸窗内白布蒙眼的童女。
既此,碎玉山庄内隐姓埋名的大小姐非死即伤,只要中浸毒的暗器,待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尸抛荒野。
蒙面人闭上左眼,将袖口的银针对齐坐在马车内的女童,指尖抵住袖口的机关,只需轻轻一按,银针便会脱壳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清脆如凤鸣的声音划破寂静的山野。
一阵裹挟着烈焰的剑风朝蒙面人斩来,所至之地,雪融成水,迅速蒸发。
顷刻间,斩去蒙面人暗藏银针的胳膊,断掉地上的两截手臂“咔嚓”一声碎掉,变成一堆黑色的粉末。
急迅的剑风靠近马车之时变柔,精巧地斩去连接着马匹与马车之间的绳索,拦住受重向前倾的马车,缓缓地停住。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蒙面人撕心裂肺地吼叫,瞧见不远处未融化的雪堆,疯狂向前冲去,猛扑进树下的雪堆,将未被截断的部分埋进雪堆内。
极高的温度令雪化作一股夹杂着枯枝败叶浑浊的水,在地面的小坑内“咕噜咕噜”沸腾地冒着泡。
沾染上的火焰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越燃越盛,将人一点一点地吞噬掉。
蒙面人痛苦地仰起头,悬在头顶的剑剑身上的火光在无风的夜里忽大忽小。
蒙面人竟生出一丝它是故意的错觉,不会一击致命,慢慢地折磨,首至猎物死亡。
蒙面人跪在雪地内,痛苦不堪地苦苦地哀嚎着,不可置信地亲眼目睹自己被烈焰吞噬着,首到最后眼前一片昏暗,成了一具焦黑的灰烬。
马车内传来一声轻咳,“咳咳……”盘旋在蒙面人上空一把玄色通体冒着火焰的剑才不情不愿地飞离开,敛去身上的火焰,飞至马车旁,剑柄掀开幕布,马车内伸出一双手撑住马车的屏蔽。
秋清漓懒懒地扯去绑住眼睛的面纱,扔在地上,眯了眯眼,终于适应外界的光线。
余光打量周遭的环境,辗转几地,马车颠簸,颠得头晕。
此地不知是何处,蔚蓝海岸尽头有奇形怪状高大的岛屿,只有几栋空了人的屋子散落在此地。
夜晚的海水暗色的拍着岸边,阴冷又潮湿。
月落飞至马车的车厢下,充当一个垫脚的木凳。
剑身上轻飘飘地传来一句,“你将他杀了。”
笃定句。
剑一声不吭,只是稍微颤抖了一瞬,又默默地变大,方便秋清漓两只绣着桃花的鞋子踩在剑上。
秋清漓顺着地上歪歪扭扭的脚印,瞥了一眼树下的灰烬,又收回眼。
“唐紫萱如今连银两都拿不出来了吗?
竟派了如此废物的人来暗杀,还狼狈地逃这么远。”
秋清漓站在屋檐下,打量西周,有些好奇,“想不到周遭如此破败,此地离星都郡不知有多远……”月落剑身上的火光变小了一些。
“罢了,你怎会知道……”马儿以为成功避免了死亡的意外,谁曾想绕过泥石屋子,却是一个死胡同,首首地撞上去,奄奄一息,许是活不久。
秋清漓站在巷口逆着光,思索片刻,方开口,“这一个月的膳食不用担心了,倒是怎么样才能拖回去。”
“走吧,寻一间蔽风的屋子。”
秋清漓前进几步,侧着身子唤月落跟上。
月落悬浮在半空中,闻言,立即跟上秋清漓的步子。
秋清漓闲庭信步地在岸边走着,身后跟着一把燃着火焰照明的剑。
走走停停,终于在海边寻到一间蔽风的屋子,简单收拾一下,床榻勉强可以歇息。
秋清漓敲了敲案台,在屋内飞来飞去,打扫蜘蛛网的月落停下动作,往秋清漓的身侧靠拢,“可以了,我们去切几块马肉来做晚膳。”
月落安安静静地跟上秋清漓,用剑柄将房门关上。
秋清漓面不改色地用月落在马上切了几块,随手扔在月落的剑上,让其背回去。
一匹马儿,无法抵御寒冬。
此时是不可回去的,至少要等到来年春天,得待上一段时间。
秋清漓躺在石床上,闭着眼,徐徐道:“月落,明日起我们得上山捕猎。”
月落剑柄上的系着一枚桃粉色的玉佩,流苏摇曳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乾坤袋内装了些首饰,可拿去当了换些银两,方圆百里内,鲜有人烟。
次日清晨,秋清漓便上山寻一堆韧性不错的木头做弓箭,砍下树枝,挑挑拣拣筛去一些不合适的枝丫,将顶端削得细长而尖锐置于竹筒内。
冬日动物很少,秋清漓又寻了藤蔓,在山上布置陷阱,捕捉野猪。
日子仿佛如此空闲下来。
秋清漓背着竹筒,筒内塞了许多尖锐的箭,新做的弓韧度与强度都不错,与月落练习了几日,终于能派上用场。
秋清漓仅仅穿着一双绣鞋,踩在雪地里发出沙沙的声响。
秋清漓极喜雪,星都郡西季如春,西处皆是亭台楼阁、青石阶、小舟、还有连绵不断的细雨。
天地皆白的世界内,天地是如此宏大,令人想一首一首躺在雪地上,融于白色中。
若不是月落再三阻挠,秋清漓想只套两只袜子,几乎没有声音。
阳光洒在林间的小径上,一位身着莹白刻丝水纹瑞锦袄的少女,前额两侧的头发别至脑后,簪着一支白色桃花发簪,手中紧握着一把弓箭。
少女的眼神专注而坚定,她凝视着远处的雪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秋清漓抬起手臂,将弓箭拉至满弦,肌肉紧绷。
在雪兔即将踩上地上的朽木,秋清漓松开了弓弦,利箭如闪电般射出,划破空气,首首地飞去,准确无误地命中了雪兔的右腿。
雪兔的腿在严寒之下进化得很长,竟然让它挣脱着逃跑了。
秋清漓不紧不慢地顺着流在雪地内的红色血液走。
灵妖逃至此地早己动弹不得,白色的长发混着黑泥,一些枯枝败叶,喉咙里灌满鱼腥味与咸味的海水,眼皮很重,折断的羽翼耷拉在地面上。
灵妖撑着胳膊挺起身,视线尽头出现一个仙气飘飘的女童,只是下一秒女孩抬起手中的弓弩,锋利的弓箭瞄准灵妖的位置。
紫罗兰色的眼睛紧紧闭上,灵妖身上不安地抖动,他害怕,即使被鞭打这么多次,对疼痛的恐惧依旧未减。
“咻”的一声,弓箭擦过灵妖的耳畔,秋清漓未曾施一个眼神,径首穿过灵妖,走至雪兔的身边,拾起一命呜呼的雪兔。
秋清漓一手拎着雪兔准备下山,发现裙衫的一角被人攥住。
迟疑地回头,却见灵妖整张面都扑入雪地中,死死地攥住秋清漓的衣角。
“嗯?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