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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 2025-06-03

1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梁珈君给谢斯南打了99通电话,没等到谢斯南,却等来了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谢斯南的秘书恭敬立在门外:

“谢总已经签好字了,让您明早9点民政局见。”

“……好。”

梁珈君接过离婚协议书,没哭也没闹,只是静静关上了门。

门内,她紧紧攥着那份离婚协议书,红着眼睛,跪坐在地。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终于还是拨通了那个五年都没联系过的号码。

“爸,我打算离婚了,我还能……回家吗?”

话一出口,已是泣不成声。

良久的沉默后,电话那头的梁父才清了清嗓:

“我给你订票,明天就回来,怎么样?”

五年没联系,记忆中父亲的声音强势不再,平白添了几分沧桑。

梁珈君哭得哽咽,简单的一句话,更是说得断断续续。

“我明天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要一个月,一个月后才能走。”

“好好好。”

梁父放缓了语气,安慰道:

“别哭了,离了好,港城这里帅哥多的是,一个比一个正,等你回来,爸给你找四个,让你自己挑!”

梁珈君破涕而笑,说了声“好”。

电话挂断,手机紧接着就传来几声连续的消息提示音。

是秦悠发来的。

一眼看过去,满屏都是谢斯南和秦悠的大尺度床照。

梁珈君一条条翻过去,点开了最后那一条视频。

“斯南……轻点……”

女人娇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出来,可梁珈君却恍若未闻。

她死死盯着秦悠的手腕,久久回不过神。

秦悠的手腕上,绑着一条谢斯南的领带。

那条领带,是梁珈君特意为谢斯南定制的生日礼物。

上面手工缝制了他们两人名字的缩写。

谢斯南收到后很喜欢,还说以后每个重要场合都要戴着这条领带,就好像梁珈君陪在他身边一样。

可现在……

嘴唇被咬出了血,梁珈君却犹不知。

其实,半年前,梁珈君就意识到自己的婚姻出现了问题。

谢斯南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敷衍、夜不归宿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人为数不多的沟通中,谢斯南更是频繁提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可梁珈君舍不得这份始于微末的感情。

她暗自决定,要给自己三次机会挽回这段婚姻。

第一次,她想生个孩子来绑住谢斯南。

她特意换上了性感的蕾丝睡衣,缠在谢斯南身边撩拨他。

可谢斯南只随意瞥了一眼,就推开了她。

“你太瘦了,穿这个睡衣不好看。”

第二次,她发高烧进了医院,谢斯南刚进病房,接了个电话就着急要走。

她实在没办法了,情绪上头,拿过水果刀,以死相逼,想让谢斯南跟秦悠断了。

那时,谢斯南看她的表情就好像看小丑。

“你现在怎么也玩起了这种寻死觅活,上不得台面的把戏了?”谢斯南的语气轻飘飘的,“梁珈君,跟着我乌鸦变凤凰,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舍得死吗?”

颤抖的手握不住这把小小的水果刀,崩溃的梁珈君也留不住一心要走的谢斯南。

第三次,她打算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是港城梁家的独女,家中经营着港城最大的海运公司,航线覆盖全球。

她想,这样的话,她就有了足以匹配谢斯南的身份。

她特意把时间选在了三周年纪念日这天。

可谢斯南没回来。

他在秦悠的床上。

留给她的,只这一份离婚协议书。

直到这一刻,梁珈君终于彻底死心了——

既然那个从前爱她入骨的谢斯南不见了。

那她,也不必再执着过去!

2

第二天,民政局门口。

谢斯南看着梁珈君红肿的双眼,解释道:

“有什么好哭的,昨晚太忙,我忘跟你说了,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昨晚他在忙什么,梁珈君心知肚明。

只是,谢斯南不说,她也不会再问了。

“秦悠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她家对我家有恩,于情于理,我都得给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

“好”。

梁珈君不像之前那样死缠烂打,不管谢斯南说什么,她都说“好”。

可谢斯南听到却更烦躁了,就连语气都急了几分。

“又不是真要跟你离婚!就一年时间,等秦悠把孩子生下来,我就会跟她离婚。”

梁珈君看着前方民政局的大门,喃喃道:

“但我是真的要跟你离婚。”

谢斯南没听清,他在忙着和等在不远处的秦悠眉目传情。

后知后觉梁珈君好像说了句什么,随意问了下:

“你说什么?”

梁珈君面上波澜不惊,语气也淡淡的。

“没什么,到时间了,进去吧。”

只要两个人达成一致,其实离婚的手续也很简单。

从民政局出来后,谢斯南难得多了几分耐心。

“最多一年时间,你多忍一忍。”

谢斯南说这话时,还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昨天太忙了,送你的三周年礼物。”

梁珈君机械地接过来,是一条丝巾。

配色很奇怪,款式也很老。

应该是H家的配货。

不远处,副驾驶的车窗降下来一半,露出了秦悠那张挑衅的脸。

以及,她手上的H家新款包。

梁珈君苦涩地笑笑,转身将那条丝巾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不再付诸真心的礼物,她不会要。

不再付诸真心的男人,她更不会要。

可是,恍惚中,眼泪还是流了满脸。

梁珈君垂眸,掩住眼底的苦涩。

看着消散的车尾气,思绪不自觉回到了一年前。

一年前,一行人敲开了她和谢斯南的小出租屋,带来一个震惊两人的消息。

他们说,谢斯南是京市豪门谢家的独子。

2岁时,被谢家的竞争对手绑架,自此失去了消息……

接下来的事情,好像按下了快进键。

她跟着谢斯南从安静的桐城,搬到了车水马龙的京市。

媒体和营销号争相报道这起豪门大新闻。

连带着,她和谢斯南的爱情故事也被搬到了所有人面前。

他们都说她命好,说谢斯南爱惨了她。

谢斯南的朋友圈和备忘录里全是她,发现她胃口不好,就换着花样研究菜谱,还特地去考了营养师证。

知道她喜欢浪漫,即使工资不高,还是每天都会买上一朵花送她。

为了保护她被人打断了八根骨头,后脑缝了十针,人都昏迷不醒了,却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

结婚那天,他抖着手为她戴上婚戒,许下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誓言。

“谢斯南爱梁珈君,永远,永远……”

可原来,五年感情,三年婚姻,就是谢斯南口中的“永远”。

梁珈君看着手中的离婚申请回执,闭上双眼,努力压下心里涌起的密密麻麻的疼痛。

终于平复好心情,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响了起来。

秦悠又发过来了新消息,是一张在谢家的***。

紧跟着,又是几条文字消息——

伯父伯母都很喜欢我呢,梁珈君,你能不能别再缠着斯南了,真的很贱。

五年感情又怎么样,半年前我们就在一起了,斯南现在爱我爱得要死。

昨天的视频你看到了吧,怎么样,他对你也有这么热情吗?

梁珈君只看了几眼便退了出去。

烂男人而已。

秦悠想要,给她就是。

3

梁珈君回到谢家,不出意外,看到的就是那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谢家父母围在秦悠身边,满眼的欣喜。

“悠悠这孩子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谢母余光看到梁珈君进门,话锋一转:

“不像那个梁珈君,无名无分的小喽喽不说,五年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亏得我们斯南对她那么好……”

回到京市这一年,谢家父母明里暗里的刁难不在少数。

谢斯南总是让她忍一忍。

可今天,她不想再忍了。

她直接打断谢母的话,对着几人讽刺一笑:

“我和谢斯南还没离婚,谢斯南就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不说,小三还堂而皇之地进了门,谢家这种小三盛行的门风,我梁珈君确实高攀不起。”

一句话给谢母的脸都说绿了。

京市的圈子里谁不知道,谢母当年就是小三上位。

她做的那些事,比起秦悠,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配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她上门挑衅,闹得原配动了胎气,提前生产,最终大出血,一尸两命。

这事还不过半年,她就美美嫁进了门……

“梁珈君,你说什么呢?”

不等谢母发作,谢斯南直接强硬地打断。

谢斯南眉头紧皱,拉着梁珈君上了楼。

“你到底在闹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只是假离婚,等孩子生下来,有了身份,我就会跟秦悠离婚。”

谢斯南说这话时,语气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他不懂梁珈君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不懂事。

他为了父母能够认可梁珈君,做了那么多努力。

可梁珈君呢?

一点都不理解他。

刚刚母亲不过是说了几句话,也没有说错,至于吗?

谢斯南深深吐出一口气,无奈说道:

“明天有一场拍卖会,你跟我去,我拍下来几件合适的拍品,到时候你给妈送去,再好好跟她道个歉。”

他沉声交代着,好似是为梁珈君好的样子。

梁珈君不由得微微冷笑:

“我说的是事实,我为什么要道歉?”

可谢斯南只是皱了皱眉,自顾自地说道:

“珈君,我知道你觉得委屈,但是让秦悠嫁过来也是两家人的意思,我最爱的永远都是你,别让我为难,好吗?”

梁珈君闭了闭眼,苦涩地笑了笑,懒得再做这些无谓的争执,点头说了声“好”。

而心里未说出口的话是:

谢斯南,还有最后一个月。

一个月后,我不会再让你为难。

因为我余生,都不会再和你见一面。

第二天傍晚,谢斯南带着梁珈君前往拍卖会场。

一路无言,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梁珈君本来还在好奇,秦悠今天竟然没跑过来宣誓***。

可等到了拍卖会正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拍卖会门口,秦悠穿着F国的高定礼裙,吸引了众多视线。

秦悠看见谢斯南,笑着招了招手:

“斯南!”

不等谢斯南走进,秦悠就用身边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斯南,你送我的这个裙子裙摆好长啊,我一个人都不敢走了。”

“没关系,挽着我,慢慢走。”

梁珈君被远远落在身后,承受着众人暗暗打量的视线。

可秦悠却仍不罢休,撒娇说害怕摔跤,要梁珈君帮她提裙摆。

“梁姐姐,我怀着斯南的孩子,不能不注意一点,只是帮我提下裙摆而已,姐姐不介意吧?”

梁珈君冷冷打断:

“介意,还有……”

“麻烦秦小姐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我没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妹妹。”

“你!”

秦悠脸都气红了,谢斯南的眉头更是皱得越来越紧。

他安慰了秦悠几句。

再抬头,就这么一会儿,梁珈君已经走远了。

秦悠红着眼睛,拉着他的手臂,哽咽道:

“斯南,我是不是不应该跟你在一起啊?毕竟,她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我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三。”

大颗的眼泪砸下来,秦悠哭得话都要说不清了:

“我这就去……把孩子打掉,再也,再也不打扰你们!”

秦悠转身就要跑,谢斯南眉心一紧,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人紧紧拥在怀中。

“悠悠,别哭,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也不许你伤害我们的孩子。”

“你放心,我会替你出气的。”

4

秦悠把这句话听了进去。

拍卖会开始后,只要是梁珈君多看了一眼的拍品,她全让谢斯南拍了下来。

周围的宾客议论纷纷。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谢家的太子爷,之前在热搜上看到说他和谢夫人是什么神仙爱情,还真没说错啊!”

“你再好好看看呢,疯狂举牌的那位,可不是谢夫人,估计是哪里找来的小情人吧,豪门爱情听听就得了,你还真信啊?”

……

梁珈君静静听着,心内苦涩。

其实,在媒体最初报道他们的爱情时,网络上也有一些不好的声音。

说他和谢斯南身份差距大,怕是难以走下去。

谢斯南那时看到后,比她还生气。

第一时间找来公关公司,把那些账号全部封禁了。

而现在,议论声就在他们耳边响起,谢斯南却神色淡淡,恍若未闻。

只一心照顾着怀中的秦悠,留梁珈君一个人承受那些或可怜或嘲讽的眼神。

谢斯南昨天对她说,最爱的人永远是她。

这句话,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因为,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梁珈君不想再旁观两人的甜蜜戏码,站起身欲离开,却直接被谢斯南的人按了下来。

“夫人,拍卖会还没结束。”

梁珈君愣住了。

可看着秦悠看过来的挑衅眼神,以及面前拦着的一堵人墙。

即使谢斯南不说,她也明白了。

这是故意当众拿捏她,给秦悠出气呢。

梁珈君冷笑。

既然想让她留下来,那这场戏怎么演,她说了算!

梁珈君坐下后,淡定举起牌:

“500万!”

梁珈君第一次叫价,直接将200万的钻石项链,加到了500万。

秦悠不可思议地张大了眼。

可转瞬,就举起了牌,笑容不怀好意:

“500万零一块!”

梁珈君也笑了,只是那笑意满是讽刺。

“秦小姐,加价规矩都没学会,还是别出来丢人了,你不会以为拍卖会是人民公园的跳蚤市场吧。”

话落,周围熙熙攘攘的议论声音陆续传来,中间还夹着一些看好戏的笑。

秦悠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她本意是想恶心一下梁珈君,一时得意忘形,这才忘了每次举牌加价五万的规矩。

现在当众闹出了这样的笑话,丢脸的人,反倒成了她自己。

秦悠紧咬着唇,低下头,不敢看别人看戏一般的眼神。

叮铃——

就在这尴尬的时刻,谢斯南直接摇响了秦悠身前的铃铛。

“点天灯。”

这不仅是在表明他要为秦悠撑腰到底,更是在对着梁珈君这个原配狠狠打脸。

可谢斯南不知道——

港城梁家人,从来不是什么任人欺辱的无名氏。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梁珈君也跟着摇响了自己身前的铃铛。

“我跟!”

一场拍卖会,两人同时点起了天灯,这在拍卖历史上,还是头一回。

底下坐着的众人都要炸锅了。

可话题中心的谢斯南,只是懒懒看了梁珈君一眼。

语气随意,却隐含威胁:

“珈君,你别闹了,你根本没有钱点天灯,别再做这种让自己难堪的事情。”

秦悠这时又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好心提出建议:

“梁姐姐,我今天拍下了很多首饰,你喜欢哪件,我晚点拿给你,这件钻石项链,就不要跟我抢了,好不好?”

“你拿给我?”梁珈君不屑道,“不好意思,我嫌脏。”

指尖翻转,一张黑卡出现在众人面前。

梁珈君看着谢斯南,眼神中毫无情意,只剩针锋相对。

“谢少爷,不好意思了……”

“这件拍品,我势在必得。”

5

话音刚落,那张全球***十张的黑卡就被谢斯南夺去,狠狠掰成了两半。

此刻,谢斯南看她的眼神冷得像冰。

“珈君,你能不能大度一点,我说过,只是一年时间,一年之后,你还是谢夫人,没人能取代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不择手段呢?拍卖会要的是真金白银,不要随便拿张卡在这里丢人了。”

梁珈君静静看着谢斯南,看着这张他爱了五年的脸,看着这张脸上的爱意一点一点消散,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急速降温,刺骨的冰碴流过全身,最后再狠狠刺痛她的心。

梁珈君突然觉得好累。

谢斯南有句话说得很对。

和他们两个人继续纠缠,确实丢人。

梁珈君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行尸走肉一般,离开了拍卖会场。

她漫无目的走了很久。

直到经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后面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梁珈君不敢回头,默默加快了脚步。

可下一秒,就被人从背后绞住,捂住口鼻。

很快,梁珈君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眼前闪过一道道刺眼的白光。

梁珈君好不容易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又一个黑洞洞的镜头。

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几乎不能蔽体。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

梁珈君的声音都在发抖,却还是强装镇定,想要和几人交涉。

可那几人全副武装,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不住拿着相机,上下左右不断扫视。

梁珈君狼狈地遮掩,可根本无济于事。

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

这场精神的凌迟,才终于结束。

“……你们到底是谁?”

其中一人走了过来,甩给梁珈君一件衣服。

终于回答了梁珈君的话。

“谢少爷让我给你带句话……”

谢斯南?

“他说,如果你不想让这些照片公之于众的话,最好对秦小姐尊重点。”

梁珈君呼吸一滞,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话。

就因为她讽刺秦悠是小三,在众人面前下了她的面子,他就让人拍下自己的私密照,威胁自己?

牙齿小声打着颤,一丝血痕顺着嘴角流下。

悔恨、痛苦、屈辱、憎恶……

无数情绪从心底翻涌而出,梁珈君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

曾经,谢斯南会因为别人***梁珈君一张背影照,和人大打出手。

而现在,他却为了别的女人,拍下无数张梁珈君的私密照,作为拿捏她的筹码。

一颗心痛到麻木。

梁珈君喃喃地说:

“谢斯南,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遇见你,爱上你……”

“我好后悔……”

等梁珈君回到谢家的时候,时间已是深夜。

谢斯南还没睡。

看到梁珈君狼狈的样子,眼神没有任何动容。

只是冷声警告道:

“珈君,今天只是一个小教训。”

梁珈君冷笑:

“小教训?”

如果这是谢斯南口中的小教训,那大教训是什么?

杀了她吗?

梁珈君不愿再听,转身上楼。

可谢斯南继续说道:

“秦悠肚子里的孩子,两家人都很重视,她性子软,好相处,只要你对秦悠尊重点,我绝不会难为你……”

“我说了,我最爱的人只有你。”

梁珈君站在高几级的台阶上,俯视着谢斯南。

“如果这就是你的爱,不好意思,我要不起。”

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梁珈君蜷缩在床上,不知何时哭着睡着了。

夜渐渐深了。

互联网上,一条桃色新闻在寂静的夜里快速爬升,很快就占据了热搜榜。

等梁珈君醒来后,她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占据了多个热搜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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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颤抖着不敢点开那些词条,眼前一阵阵发黑。

连日来的打击压在她身上,梁珈君再也撑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6

梁珈君是被人扯着头皮拽清醒的。

双眼还没睁开,耳边便充斥着难堪的谩骂声。

“梁珈君,你给我起来!你还有脸睡?”

“斯南对你这么好,你却背着她出轨,还拍下那种照片,脏不脏啊!”

“啪”的一声——

一个响亮的耳光甩过来,梁珈君只觉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好半天,梁珈君才意识到现在的情况。

她顾不得一旁毫无形象、骂个不停的谢母,慌乱地拿起手机,点进热搜词条。

里面的图片很多都被打码和谐掉了,但是评论区总有人锲而不舍地放图。

梁珈君白着一张脸,一张张图片看过去,一颗心彻底掉入冰窟。

谢斯南竟然把那些照片全部放出来了。

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梁珈君暗暗用指甲掐了掐手掌心,强撑着所有理智,问道:

“谢斯南呢?”

“啪”的一声——

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谢母的声音异常尖锐:

“你做出这种事,还好意思找斯南?”

“难怪结婚五年都没给斯南生个孩子,是不是都被人玩烂了?”

……

难听的话一句接一句。

此时的梁珈君已经无力回怼,只想问问谢斯南,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梁珈君推开谢母,踉跄着跑下楼,正好撞见谢斯南拥着秦悠离开的背影。

“谢斯南!”

梁珈君拉住谢斯南,红着眼质问:

“谢斯南,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那些照片放出来?”

谢斯南却只是强硬地掰开她的手,冷着一双眼:

“梁珈君,什么叫我为什么把那些照片放出来?你不会想说那是跟我拍的吧?”

谢斯南轻嗤了一声:

“我都不知道你背着我拍了那些照片,你和谁拍的?奸夫又是谁?我不去问你,你还敢跑来质问我?怎么?敢拍不敢认了?”

谢斯南每说一句,梁珈君的脸就白上一分。

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

谢斯南昨晚那句“这只是一个小教训”的真正含义。

原来,谢斯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

梁珈君慢慢抬起了脸,死死盯着谢斯南,清楚地感觉到对谢斯南的所有爱意正在从四肢百骸快速抽离。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终于缓过了那阵心脏痉挛的疼痛,再开口的声音,如冰一般冷漠:

“谢斯南,你真让我恶心。”

一旁挽着谢斯南的秦悠不乐意了,站到了谢斯南身前,十足的保护姿态。

“梁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斯南哥?斯南哥对你这么好,明明是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他都没怪你,你怎么还能这样倒打一耙呢?”

说着就要拉过梁珈君的手,十足的劝慰样子。

可转瞬,她拉着梁珈君的那只手,却迅速转变了方向。

“啊!!!”

秦悠惊恐地尖叫出声,踉跄着向后退了两三步,多亏了谢斯南眼疾手快,才将站不稳的秦悠揽住。

秦悠躲在谢斯南怀中,身子都在隐隐发抖,眼泪无声掉落,哭湿了谢斯南胸前的布料。

就算这样,她还哽咽地为梁珈君求情。

“不关……不关梁姐姐的事,是我,我自己没站稳。”

谢斯南怒不可遏:

“梁珈君!”

“你自己做错了事,拿秦悠出什么气?”

梁珈君的手还停在半空,很明显的,一个推人的姿势。

她无力地解释:

“不是我做的,我没推她。”

“梁姐姐没推我,斯南,你别怪她……而且本来我就不该出现在谢家,姐姐才是谢家的夫人……”

谢斯南放缓了表情,低头安慰秦悠:

“别乱说,不该出现在谢家的是她,不是你。”

7

梁珈君被谢斯南关在了地下室,说是要让她在里面好好反省。

别墅的保镖推搡着梁珈君下楼时,她还在不住挣扎:

“谢斯南!我没推她,放开我!”

只是,谢斯南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

地下室的大门缓缓关上。

趁着还有最后一丝光亮前,梁珈君崩溃地叫喊:

“谢斯南,照片,你把照片删了!”

谢斯南冷冷看了她一眼,嘴唇一张一合,吐出残酷的话语。

“敢拍,就不要怕被人看。”

梁珈君僵硬地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暗道自己还真是傻。

都到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妄想谢斯南会帮她。

再抬眼时,梁珈君的一双眼空洞洞的,平静说道:

“好,那把我的手机拿给我。”

虽然不想惊动父亲,但现在,梁珈君也只能求助于父亲。

可没想到,听到这话,谢斯南的神情更冷了。

“怎么?想当着我的面,给别的男人打电话?”

“做梦!”

地下室的门被彻底合上。

梁珈君眼前,也再无一丝光亮。

港城人大多迷信于鬼神之说。

梁珈君耳濡目染多年,也深信不疑,因此特别怕黑、怕鬼。

和谢斯南在一起后,谢斯南知道她胆子小,夜里总会温柔地把她拥在怀中。

曾经,谢斯南的心跳声,是她最好的安眠曲。

可如今,梁珈君只觉得——

人心,比黑夜的鬼更可怕。

地下室里不见天日,梁珈君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等到大门再次开启,时间已经是三天后了。

外面的光突然涌入,刺得梁珈君睁不开眼睛。

好半天,她才适应了光亮,缓缓站起身,走出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大门口,秦悠穿着精致的套装站在那里,看着梁珈君的眼神,满是挑衅。

“我求了斯南好久,他才同意把你放出来,梁姐姐,你怎么样?没事吧?”

梁珈君讥讽地抬眼看她:

“谢斯南不在,你有话……不如直说,何必装模作样恶心我。”

梁珈君没再管秦悠,撑着身子就要离开。

可是,三天水米未进,她的身体已经虚弱至极。

没走两步路,就重重摔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谢斯南冲了过来,着急地叫她的名字……

再次醒来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高级病房,空无一人,满眼都是刺目的白色。

梁珈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原来刚刚,只是一场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满眼是她的谢斯南,竟然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

梁珈君紧咬着下唇,将脑海中有关谢斯南的画面全部删除,不去回想。

可心底深处,还是无端涌起密密麻麻的钝痛。

五年的甜蜜过往,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很多事情,都已在时间的流逝中,成为了割舍不掉的惯性。

就像,此时她仍然会渴望谢斯南那个温暖宽阔的拥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秦悠哭哭啼啼的声音。

“斯南,都怪我……”

“怪你什么?”谢斯南的语气颇有不耐,“悠悠,你性子这么软,不反击的话,只会被别人越欺负越狠。”

秦悠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委屈地看向谢斯南:

“……可是……”

“没有可是。”

谢斯南俯下身子,一点点擦干秦悠脸上的泪。

然后,轻吻她的眼睛,声音温柔:

“别哭了,好不好?”

两人在病房外深情拥吻,好似一对缠绵的恋人。

一墙之隔的梁珈君,眼看着这一切,心如刀割。

她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别哭,不要再为了谢斯南流泪。”

可是,眼泪还是无声无息地流了满脸。

出院那天,梁珈君独自去办理手续,却在拐角处碰到了抱着秦悠离开的谢斯南。

手机屏幕上,是秦悠五分钟前刚发布的朋友圈。

新手爸爸总是这么紧张,一定要抱着我去做检查,护士都在笑他。

后面还跟着三个红心表情。

梁珈君只看了一眼,就默默退出。

手机日历上,时间只剩最后的半个月了。

很快,她就可以拿到离婚证,彻底离开谢斯南了。

而现在,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8

桐城。

梁珈君一个人回到了这座和谢斯南相识相知的南方小城,回到了那个和谢斯南相依为命的出租屋。

回到京市不久,他们两个还特意回了一趟桐城,以梁珈君的名义,买下了这套房。

只因为,这里有太多两人温暖甜蜜的回忆。

梁珈君还记得,那时办完过户手续后,谢斯南曾和她约定说,以后每个月都要抽时间来这里住两天。

梁珈君知道,谢斯南是想告诉她,不管他是京市谢家的儿子,还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的心都始终未变。

可惜,誓言说得太早了。

终究是人心易变,情深难寻。

梁珈君收拾了一整天的行李。

两人各种情侣物品、照片墙的双人合照、各种节日的礼物……

梁珈君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扔进垃圾箱。

曾几何时,梁珈君觉得这些东西就是她的命。

可现在,它们的存在,似乎只是在提醒自己,这段感情有多可笑。

梁珈君拖起箱子就下了楼,连东西带纸盒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处理完这些,梁珈君正要离开,却意外撞见了楼下的邻居奶奶。

“是小君吗?你们可好久没回来了?跟斯南一起回的吗?”

住在这里的这几年,楼下的赵奶奶对他们二人照顾颇多,梁珈君怕老人多想,尽力扯出个笑,应了几句话才离开。

离开桐城前,梁珈君又去了一趟房产中介,把这套房子挂了出售。

因为价格远低于市场价,很快就有几个有意向的买家联系她。

梁珈君无所谓价格,只想快速出手。

一切办妥后,距离离婚冷静期结束,只剩最后的一星期。

梁珈君本想在桐城度过最后这几天,却不想,谢斯南竟然破天荒地给她打来了电话。

算一算,好像自从把她关到地下室后,他们两个就没有联系过。

梁珈君本不打算接。

可谢斯南似乎打定了主意,她不接就一直打。

梁珈君按下接通键,电话那头,传来谢斯南不善的声音:

“我不管你在哪,后天是母亲生日,你必须来。”

梁珈君平静反问:

“如果我不呢?”

可电话已经被挂断。

挂断前,梁珈君好像还听到了秦悠撒娇的声音。

谢母的生日宴排场很大,梁珈君懒得往上凑,拿过一杯香槟,静***在泳池边。

没坐一会儿,几个男人就一脸淫笑地围住了梁珈君。

为首的那个人眼神轻佻,不停吹着口哨。

“哎呦,这不是谢太太吗?怎么一个人坐在这,是不是寂寞啊?”

梁珈君看着不怀好意的这几人,退后几步,敛下神色,本能地捂住口鼻。

“滚!”

谁承想,男人却凑得更近了,拉着梁珈君的手,撅着嘴往她身上压下来。

“还装纯呢?你那些私密照都满天飞了,瘦是瘦了点,但我就喜欢腰细的,秦悠都和我说了,你孤枕难眠,如饥似渴?”

更大的淫笑声在她身后爆发出来。

“怎么样?哥几个绝对能满足你,哈哈哈哈哈!”

梁珈君挣扎不脱,衬衫的纽扣都被拽掉了好几颗,那晚被拍下私密照的恐惧重新袭来,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夺过旁边的红酒瓶,朝着眼前人狠狠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

玻璃碎片混杂着酒液和鲜血流下,那人满头满脸的红色,凄厉可怖。

几人被梁珈君这副不要命的样子吓破了胆,连拉带拽地跑远了。

梁珈君此刻好似丧失了理智,回头看到躲在暗处的秦悠后,握着那半破碎的红酒瓶便冲了过去。

“秦悠!你找死!”

9

秦悠被吓得连连后退,但她肚子里有孩子,不敢跑太快。

最后就只能一边在泳池边和梁珈君兜圈子,一边哭着喊着叫谢斯南的名字。

梁珈君不懂,明明她和谢斯南的离婚手续已经在流程中了,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离婚证就能办好。

到时候,她就会彻底退出谢斯南的生活。

秦悠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付她。

可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再关心秦悠的想法。

她只知道,秦悠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梁珈君追上了秦悠,直接重重甩了她两个巴掌。

“秦悠,你太过分了!”

挨了打,秦悠反倒也不装了。

“怎么?斯南哥夜夜陪着我,我怕你寂寞,给你找了几个男人,身强力壮活也好,肯定能让你夜夜满足……”

“你也不用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拍下一堆不雅照片,落人口舌。”

秦悠越说越过分,梁珈君听不下去,扬起手还欲再打。

可秦悠却突然使力,拉着她一起倒向了身后的泳池。

“秦悠!”

谢斯南来了。

秦悠脸上嚣张的神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泫然欲泣。

“斯南……救命!”

谢斯南迅速下水,将秦悠带上了岸。

“悠悠,怎么样?”

怕秦悠受凉,谢斯南一边把西装外套牢牢围在她的身上,一边吩咐人叫医生过来。

而另一边的梁珈君,此刻还在泳池里起起伏伏。

她的水性也不好,刚才那一番还耗费了太多的力气,连一声“救命”都喊不出声,梁珈君就这样沉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

梁珈君睁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又一个的血袋。

她清晰地感受到身上的血液在一点点流逝。

梁珈君浑身发冷,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不懂现在的状况。

这时,谢斯南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梁珈君,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秦悠?你以前不是这种咄咄逼人的人。”

梁珈君转头看过去,因为气愤,声音都在发抖:

“我伤害她?我咄咄逼人?谢斯南,你没有心,难道连眼睛都是瞎的吗?泳池旁边都有监控,你去看啊,你去看啊!”

那几个猥琐男人的猥亵、秦悠的栽桩嫁祸,明明全都被记录在了监控视频上。

可为什么,最后她这个受害者却成了始作俑者?

梁珈君崩溃又无助,一旁的谢斯南却还是那副轻飘飘的样子。

“正因为我有眼睛,所以我看到了你把秦悠推下了泳池。”

“珈君,已经是第二次了……”

“我说过一年之后,我会娶你,只是假离婚而已,你为什么一定要闹?”

其实,谢斯南说了什么,梁珈君已经有些听不清了。

血袋一点点装满,早已经超出了正常人可以接受的抽血量。

终于结束后,谢斯南说:

“秦悠受到了惊吓,有出血的症状,好在孩子没事,这些血,就当是你给秦悠赔罪了。”

梁珈君用尽全部力气张开嘴,对着谢斯南的方向说:

“滚。”

出院那天,刚好是离婚冷静期结束的日子。

梁珈君一天没耽搁,和谢斯南去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拿到离婚证,梁珈君只觉得空气都自由了。

转身离开前,谢斯南却叫住了她。

“之后我要筹备和秦悠的婚礼,给你买了张飞F国的机票,你去国外好好玩一玩,当散散心,别再闹了。”

“好。”

梁珈君接过,当着他的面,拦了辆出租车。

“去机场。”

半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机场的T3航站楼。

梁珈君下车,将谢斯南买的机票撕碎,连着在车上就掰断的手机卡,一齐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值机、安检、登机,等梁珈君踏上那架飞往港城的飞机时,指针正好指向正午12点。

飞机升空,地面上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等到再也看不到京市时,梁珈君在心里说:

谢斯南,爱意散尽,余生不见……

10

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港城。

一出登机口,梁珈君就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梁父。

五年未见,她发现,父亲的身形似乎已经不如记忆中挺拔,鬓边还多了不少的白发。

想到五年前自己和父亲闹翻,离家出走,最后所托非人,弄得遍体鳞伤重回港城,让父亲跟着自己伤心。

梁珈君红着一双眼,哽咽着,竟是不敢再向前走上一步。

她不动,梁父就主动迎了上来。

看着梁珈君瘦弱的身子,惨白的脸,这个坚强的父亲也跟着红了眼。

“……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爸爸错了,不该逼你经商,你想学设计就去学,公司的事,有爸爸在……”

五年前,这对父女为了专业的事情剑拔弩张。

梁父背着梁珈君拒绝了她五所设计院校的录取申请,梁珈君则一声不吭,直接远走港城。

五年后,梁珈君看着父亲向她低头示弱,隐忍许久的眼泪再也压抑不住,一颗颗砸了下来。

直到现在,梁珈君才意识到,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

“……爸!我错了……”

梁珈君抽噎着扑到梁父的怀中,连声认错。

可这五年,梁父未曾有一刻怪过这个女儿。

她是他夫人拼死生下的孩子,她的身上留着他和夫人的血脉,她是自己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可能怪她呢?

他只怪自己。

怪自己强势独裁,怪自己无情逼迫。

好在,女儿回来了。

梁父带着梁珈君回了家,给她请了专门的营养师调理身体。

梁珈君喝着养生汤,突然想到了谢斯南。

她记得,谢斯南也是有营养师证的,专门为她学的。

可回到京市的这一年,她的身体像个漏气的气球,渐渐衰败,没了一点生气。

但谢斯南,似乎从未意识到。

梁珈君摇摇头,决心不再去想谢斯南。

梁父见她摇头,一脸紧张:

“怎么了?不好喝吗?我让厨房重新弄……”

梁珈君露出一个久违的,真心的笑容。

“好喝,爸,你也喝呀。”

父女间的氛围平和融洽,五年的时间,没在他们中间产生隔阂,而是让这对父女更加明白家人的重要。

梁珈君又笑了笑。

她想,往后的每一天,都将是美好的明天。

而另一边的谢斯南,则远没有梁珈君平静。

他已经给梁珈君打了十几个电话,全都是无法接通。

就在刚刚,谢斯南的助理跟他说:

“F国接机的人没有接到梁珈君,梁珈君的电话也打不通。”

不知怎的,听到这个消息时,谢斯南的心莫名地乱了两拍。

那趟航班的飞行状态都正常,已经落地几个小时了,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呢?

可电话一个又一个地打过去,现在,就连他自己,也联系不上梁珈君了。

谢斯南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一旁的秦悠见状,直接软着身子,缠了上去。

“斯南哥,你不用担心,姐姐肯定是生气了,跟你玩失踪呢,你不去找她,冷着她几天,她就会主动来找你了。”

谢斯南不确定地问:

“是吗?”

可他心里也清楚,梁珈君不是那种人。

不过想到这半年多来,她做的那些事,又觉得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

谢斯南想通了这点,放下了手机,和秦悠吻在了一起。

等在一边的助理见状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过了很久,才硬着头皮问道:

“那夫人那边……还需要F国的人再联系吗?”

秦悠猛地抬头,眼神恶狠狠的:

“当然不用了,这么简单的事你也要问斯南哥?还有……”

“梁珈君已经跟斯南哥离婚了,现在的夫人是我,管好你的嘴,别乱叫!”

助理抬头看了谢斯南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11

助理走后,秦悠躺在谢斯南的怀里,撒娇着问:

“斯南哥,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啊?”

谢斯南看着眼前秦悠的脸,恍惚中,好像透过她,看到了梁珈君。

三年前,他在桐城的小出租屋里,策划了一场温馨的求婚仪式。

向梁珈君求婚的时候,因为太紧张,直接双膝跪倒在了地上,戴戒指的时候,手又一直在抖。

梁珈君笑得眼睛弯弯的,举着戴着戒指的手,俏皮问他:

“谢斯南,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啊?”

那时候,谢斯南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

“我要找大师算个黄道吉日,保佑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的黄道吉日……”

秦悠见谢斯南一副出神的样子,催促着又问了一遍:

“斯南哥,你想什么呢?我说我们什么时候领证啊?”

“……再说吧。”

谢斯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越来越乱,本能地不想答应秦悠的要求。

好像,只要他跟秦悠领证了,就会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秦悠看谢斯南这么说,也没再纠缠。

只是,眼神转动间,已经有了新的主意。

接下来的日子里,秦悠变得无比粘人,整日都要谢斯南陪着她。

她拉着谢斯南去游乐园,要谢斯南抱着她,和她共骑一辆旋转木马;

她拉着谢斯南去情侣主题餐厅,吃浪漫的烛光晚餐;

她撒娇要谢斯南包下市中心的大屏幕,为她写下爱的告白语录……

谢斯南因为那晚拒绝了秦悠领证的要求,对她总是有些愧疚。

因此,不管秦悠提出什么要求,他全都一一照做。

变故发生在三天后。

早上9点,正是网友吃瓜的高峰期,一条词条空降到热搜第一。

谢斯南 秦悠

点开之后,全都是这几天谢斯南和秦悠出行的照片。

有两人在旋转木马上的照片、有秦悠给谢斯南喂牛排的照片、有谢斯南在中心大屏爱的宣言……

网友们纷纷感叹豪门爱情实在是太甜、太好磕了。

但也不乏有记忆力好的网友,把谢斯南和梁珈君的故事又翻了出来,吐槽谢斯南出轨。

也有人提到了不久前的私密照,觉得梁珈君是因为私生活不干净,被豪门废弃了。

可和上次不同的是,别说是照片,只要提到梁珈君的名字,账号马上就会被封禁。

总之,谢斯南的感情生活被闹得沸沸扬扬。

谢家父母也着急了,叫来了公关人员商讨对策。

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晒出谢斯南和梁珈君的离婚证,同时,公布他和秦悠的婚讯。

可这个方案才刚说出来,就被谢斯南否决了。

“不行!”

谢父皱着眉,怒斥道:

“为什么不行?怎么?你不想娶悠悠?”

秦悠坐在一边,着急为谢斯南解释:

“伯父,您别生气,斯南哥肯定是有他的想法,我都听斯南哥的,我没关系的。”

秦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四个月了,现在也开始显怀了。

大着肚子坐在一边,还在为谢斯南说着好话。

谢父见状,却是更生气了。

也不再管谢斯南的想法,直接和公关人员确定了公关方案。

同时,把他们俩的婚礼直接定在了一周后的周日。

“秦悠是个好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能这么没名没分跟着你。”

“谢斯南,我不管你怎么想,但你别给我再惹事。”

谢父最后不放心地警告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而秦悠,则看着谢父离开的背影,偷偷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12

只有一周时间筹备婚礼,时间很紧张,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谢斯南像个忙碌的机器人一般,被工作人员指挥着,做这做那。

对婚礼的具体事宜,谢斯南没有什么想法,全都按照婚礼工作人员的安排执行。

这些天,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好”、“可以”。

就连工作人员都看出来了,这个准新郎的兴致不高。

人精一样的秦悠自然也看出来了。

但是,她不在意。

谢父亲***板定下的婚事,三天后就会正式举行仪式,他谢斯南不管是怎么想的,都不重要了。

至少现在,他根本没有和家里叫板的资本。

这一天,谢斯南试了一下午的西装,等出来后,天都黑透了。

谢斯南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想回家,索性随便进了家酒吧,一杯接一杯地喝,妄图给自己灌醉。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和梁珈君离婚,再和秦悠结婚,明明一切都是在按照他最开始的计划进行,可为什么,他始终觉得不开心呢?

谢斯南想不通,索性也不再想,将面前的酒喝了个干净。

中间秦悠给他打了几次电话,他没接。

酒吧嘈杂,吵得他的心更乱了,就更不想听到秦悠甜腻的声音。

他又想到了梁珈君。

她已经去F国好几天了,不知道她喜不喜欢那里?

谢斯南喝得太多了,脑子也越来越混沌。

还是没忍住,又给梁珈君打去了电话。

这都好几天了,就算是跟他闹脾气,也该消气了吧。

可和之前一样,电话那边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电子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是无法接通。

谢斯南气得直接把手机砸在了地上,大概是手机质量实在太好,即使屏幕已经蛛网一样四分五裂,可听筒那里还在重复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谢斯南站起身,踉跄着又踹了一脚后,径直离开了酒吧。

经过一条小巷时,却意外听到了两个男人的谈笑声:

“你还整天蹲那些明星呢?听哥们一句劝,接点豪门太太们的生意,可比这个赚钱多了。”

“你还别不信,就前几天网上秦悠那事,你看到没?我拍的。”那人语气骄傲,摆手比了个数字,“三天,你猜秦悠给了我多少?三十万,赚发了好吧!”

对面的人听到后,眼睛都亮了,恭维着说了一堆好话。

那人似乎是被夸得飘了,神神秘秘地继续说道:

“这都是小钱,你知道前阵子谢太太私密照的事吧,也是秦悠给我的活,就那么几个小时,给了我们哥几个200万,我分了50万呢……”

站在暗处的谢斯南僵着身子,退后两步,耳中是一阵一阵的嗡鸣声,根本不敢相信听到的这些话。

是秦悠!

私密照的事情,还有最近绯闻曝光的事情,全都是秦悠做的。

除了这些,她还做了什么?

谢斯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所以,一直以来的受害者,都是梁珈君吗?

他还纵容着秦悠一次次伤害她?

谢斯南不敢再继续想下去,胸口剧烈起伏着,就连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他狼狈地跑回刚刚的酒吧,捡起那个破烂的手机,给助理打去了电话。

“去查秦悠。”

“现在就去!”

13

谢斯南颓废地坐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手机。

他知道,他要的东西,不可能短时间就查到。

可是,此时此刻,他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更不想做。

脑海中不断回忆起有关梁珈君的画面,可他悲哀发现,不知何时起,梁珈君已经不再对他笑了。

她变得瘦弱、苍白。

眼神也渐渐从不甘、失望,变成了冷漠、平静。

谢斯南头痛欲裂。

真相似乎已经呼之欲出,可他根本不敢承认。

手机***突然响起。

谢斯南看也不看,按下接通:

“怎么样?查到了吗?”

电话那头,谢父的声音压抑着怒意:

“谢斯南,几点了,还在外头鬼混?还想上热搜闹得人尽皆知吗?”

谢斯南沉默地挂断了电话,回到谢家。

一进门,秦悠就迎了上来。

闻见谢斯南一身的酒气,她什么都没问,还贤惠地吩咐厨房煮一些解酒汤过来。

谢斯南突然抓着她的肩膀,猩红着一双眼,直视秦悠,问道:

“秦悠,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秦悠从没看过谢斯南这样的眼神。

犀利、尖锐、满是探究,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似的。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她的眼底闪过一瞬间的慌乱。

可下一秒,谢斯南就醉倒在了地上。

看着他这副样子,秦悠深呼吸一口气,也彻底放下了心。

一个喝多了的醉鬼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谢斯南从梦中惊醒。

手机在10分钟前,亮了两下。

助理刚刚把调查出的全部资料打包发到谢斯南的邮箱。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在迫切等待助理的消息。

可现在,资料就在他的手机里,只要按一下屏幕,他就能知道一切。

但是,谢斯南发现,他根本没有勇气点开。

心跳声在夜里变得格外清晰。

指尖在屏幕上方悬停很久,谢斯南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开了邮件。

谢斯南的助理很能干,资料整理得干净利落。

也因此,谢斯南每看一行,就觉得心脏被利刃重重刮过一分。

秦悠给梁珈君发的无数条挑衅信息、拍卖会那晚,秦悠雇人拍下梁珈君的私密照片并发布在网络上、生日宴那天,秦悠找人猥亵梁珈君,之后还诬陷梁珈君伤害她……

一桩桩一件件看下去,谢斯南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

他忽然想起谢母生日宴那天,梁珈君在病房里崩溃又无助的质问。

可那时,他只觉得梁珈君无可救药,一次次伤害秦悠还死不认错。

甚至,他还逼着梁珈君抽了1000毫升的血,作为对秦悠的补偿。

谢斯南的眼中俱是悔意,挥出一拳,狠狠砸在了墙上。

鲜血混着墙皮,狼狈又狰狞,但手上的这点痛,远不如心痛的万分之一。

谢斯南紧咬着腮边肉,继续往下翻。

后面的内容,更是让他的瞳孔猝然紧缩。

原来,秦悠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

附在文档中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

是秦悠和不同男人的亲密照片。

有几个,甚至比谢父的年纪还要大。

最恶心的一张,是秦悠倒在一个黑人的怀里,***热吻。

谢斯南点开最下面的录音文件,秦悠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家里都要破产了,我不攀着谢斯南我以后喝西北风啊?”

“谢斯南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单纯得很,我随便钓钓就上钩了,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我们第一次,是我下的药,我哭几声,他都慌了,只知道跟我道歉。”

“我跟他说我身体不好,这个孩子打掉了,以后就再也不能生了,只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就离开,他还真信了……”

谢斯南静静听着,握着手机的手此刻青筋暴起,一双眼睛更是冷如寒冰。

他竟然为了这样一个滥女人,伤透了梁珈君。

谢斯南悔不当初。

他暗暗攥紧手心,眼底暗潮涌动。

一个报复的计划渐渐成形。

“秦悠,你给我等着!”

14

时间很快来到了婚礼那天。

谢家父母很满意秦悠,即使准备时间匆忙,但依旧排场十足。

婚礼定在了京市最大的酒店,京市叫得上名号的人都收到了请帖。

现在,酒店顶楼的宴会厅,宾客陆续入场,优雅的交响乐缓缓流出,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婚礼开场。

12点的钟声敲响,谢斯南站在台上,等待新娘入场。

只是,要是有人细心看过去,就会发现,谢斯南的眼中没有一丝情意。

有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恨意!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打开。

秦悠穿着华丽繁重的手工婚纱,高昂着头,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一步一步,向着谢斯南走去。

秦悠在谢斯南身前站定,笑着问道:

“斯南哥,我今天好看吗?”

谢斯南冷淡扫了她一眼,没答话,用眼神示意司仪继续。

音乐声停了下来,司仪握着话筒开始讲话。

“今天是谢家太子爷谢斯南,和秦家千金秦悠的结婚喜宴,首先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莅临。”

司仪看了一眼谢斯南,继续说道:

“谢少爷为今天的新娘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能在仪式正式开始前送给新娘,也希望在座的各位能一起做个见证!”

秦悠听到这话时,眼睛都亮了。

“斯南哥……”

这几天,谢斯南对她一直心不在焉,她的一颗心也跟着忐忑。

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谢斯南突然对她改变了态度,是为了给她准备惊喜。

秦悠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暗道谢斯南果然是单纯好钓。

可下一秒,笑意就僵在了脸上。

宴会厅的大屏幕亮起,秦悠躺在不同男人怀中的性感照片,一张张出现。

有年过半百的秃头富豪、有不务正业的豪门纨绔、有身强力壮的黑人男模……

宴会厅一片哗然,秦悠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脸都白了。

她强装镇定,摆出那副惯用的小白花的样子,哭着向谢斯南解释:

“……这不是我,斯南哥,你相信我。”

“我没有,我没做过,这一定是P图……”

可谢斯南早已彻底看透了秦悠的手段,鳄鱼的眼泪只会让他厌烦恶心。

他强硬地扯开秦悠,嘲讽看她:

“你没做过?”谢斯南一只手钳住秦悠的脖颈,冷声说道,“秦悠,你做过的,可不止这些……”

谢斯南甩开秦悠,离开了婚宴现场。

秦悠跪坐在地上,摇着头,不敢相信。

谢斯南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在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谢斯南全知道了?

不可能!

她明明做得很隐蔽。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她就可以嫁给谢斯南,离开秦家。

秦悠不甘心。

已经在婚礼现场了,如果今天不能留住谢斯南。

那么,她就彻底完了!

她之前做的那些努力,也全白费了!

秦悠不敢再往下想,跌跌撞撞跟了上去,哭着从后抱住谢斯南的腰。

“斯南哥,你别走,我知道错了……”

“我没有办法,都是我爸逼我的,我不这样做,他就要杀了我……”

“斯南哥,你可以不原谅我,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啊!你不要我,难道连我们的孩子也不要了吗?”

任凭秦悠哭得抽搐,谢斯南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说出的话更是冷得像冰:

“秦悠,你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吗?”

秦悠猝然止住了哭声,不敢再看谢斯南。

秦悠环顾四周,发现惯是喜欢她的谢父谢母全都皱眉抿唇,恨不得不认识她一样。

四周宾客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更是一声又一声地传来。

秦悠颤抖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道严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秦悠女士吗?”

“警方怀疑你涉嫌一起绑架案,请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15

婚礼草草收场,谢家一时间又站在了风口浪尖。

不到半个小时,秦悠的那些照片,已经在互联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这其中,当然少不了谢斯南的推波助澜。

秦悠的丑恶面目被彻底揭开,网友看到后群情激奋、骂声一片,可谢斯南的心中却丝毫不觉得畅快。

只有悔恨,无尽的悔恨。

他恨自己被秦悠钻了空子,闹出了***。

他恨自己不够坚定,误信了秦悠的鬼话。

他恨自己能力不足,让梁珈君在谢家受尽委屈……

回到京市这短短一年,他伤透了梁珈君的心。

谢斯南重重捶打着头。

他根本不敢想,梁珈君这一年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在民政局那天,梁珈君接过机票寂寥离开的背影,谢斯南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现在的谢斯南,迫不及待地想听到梁珈君的声音。

可电话拨通后,却仍是无法接通。

谢斯南又给助理打去了电话:

“查一下梁珈君的位置……”

话还没说完,一个奢侈品包包突然被甩了过来,正砸在谢斯南手上,手机应声落地。

是赶回来的谢母。

她本就一脸愠色,听到谢斯南在惹了这么大的乱子之后,还要去找梁珈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手中的包扔了出去。

“查什么查?那个女人有什么好?背地里不知道跟多少男人好上了,只有你还巴巴地当个宝。”

谢父也连连附和,话里话外,都是对梁珈君的贬损。

谢斯南神色平静地看了父母一眼,捡起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助理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爸,妈,梁珈君是我一生的爱人……”

“曾经,我为了让你们接受她,喜欢她,做了太多伤害她的事情,甚至相信了让秦悠生下孩子给她养的鬼话,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愿我从未与你们相认。”

谢斯南最后看了谢父谢母一眼,转身离开了别墅。

谢父怒不可遏地呵斥:

“谢斯南,你敢走?走了你就别回来!”

谢斯南的脚步停了一瞬,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酒吧的包厢,谢斯南随手开了几瓶酒,直接对着瓶口猛灌。

他今天一天都没吃饭,胃里空空的。

辛辣的酒液入喉,胃里***辣的,如灼烧一般。

可只有身体越痛,心头的痛苦与悔恨才能减轻一点。

不知不觉间,苦涩的泪水流了满脸。

谢斯南一把抹过,浑浑噩噩地继续灌酒。

最后,也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睡着了,反正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谢斯南梦到了梁珈君,梦到他们回到了桐城的小出租屋。

他在厨房为梁珈君煲汤,梁珈君就歪着头,站在厨房门口,眼睛弯弯的,笑着看他。

梦里的谢斯南也跟着笑了。

大概是梦境实在太美好,就连此时躺在酒吧包厢的谢斯南,嘴角也扬起了一丝幸福的笑。

梦里的场景不断变换。

下一秒,谢斯南就看到梁珈君一脸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哭着问他是不是不爱她了。

谢斯南着急地解释。

只是,还不等他靠近,梁珈君就不见了。

“不——”

谢斯南惊醒过来,额头上泛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就连后背都湿透了。

心脏砰砰跳动,谢斯南激动不已。

他知道了——

梁珈君没去F国,她在桐城等他!

一定是这样。

想到了这点,谢斯南一刻不停地奔赴桐城。

珈君,等我……

16

谢斯南赶到桐城时,天色刚暗。

这栋老旧的居民楼里,已经渐渐亮起了点点灯光。

谢斯南站在单元楼下,看到四楼亮起的熟悉灯光,激动得都要落下泪来。

万家灯火,有他一盏。

梁珈君真的在等他!

确认了这一点,谢斯南的一颗心仿佛都被暖意填满,再也等不及,一口气狂奔向四楼。

谢斯南站在门外,深呼出一口气,掏出钥匙开门。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钥匙却怎么都插不进锁眼。

谢斯南突然有些慌了,握着钥匙的那只手开始隐隐发抖。

“……怎么会?明明就是这个钥匙啊。”

谢斯南疑惑间,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你谁啊?”

里面的男人面色不善地质问。

谢斯南心下一滞,反问道:

“这我家,你谁啊?”

两个男人之间的氛围紧张,似乎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这时,屋里的女主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凑了上来,解释道:

“你是梁珈君老公吧?她把房子卖了,你不知道吗?”

谢斯南如遭雷击,呆立地站在门外。

过了好久,才机械地重复道:

“她把房子卖了?”

不!

谢斯南不相信。

这套房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有着他和梁珈君的美好回忆。

他们一起刷墙、贴壁纸、装点照片墙、挑选抱枕……

房子里的一点一滴,都是他们相爱的证据。

梁珈君怎么会舍得卖掉呢?

有那么一瞬间,谢斯南甚至怀疑是自己情急之下,走错了路。

可是……

他在这里住了四年,楼道里的每一处裂开的墙皮印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眼前,明明就是他和梁珈君的家。

手中握着的钥匙此刻似有千斤重,谢斯南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就在几分钟前,他还踌躇满志,想着要放弃京市的一切,和梁珈君重新开始。

可是,梁珈君把房子卖了。

梁珈君不要他了……

谢斯南无助地低下头,隐忍许久的泪水,顷刻间流了满脸。

门内的夫妻尴尬对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空气仿佛都陷入凝滞。

良久,谢斯南红着一双眼抬起头,苦涩地开口:

“这套房子对我很重要,我愿意双倍,不,三倍……”

“我出三倍的价格买回来,可以吗?”

谢斯南从那对夫妇手中,拿到了新的大门钥匙。

可是,置身在熟悉的房子中,他根本都找不到一点熟悉的印记。

曾经温馨的房子,如今空荡荡的。

就好像,从来没有住过人一样。

谢斯南红着一双眼,眼泪无声落下,跪地痛苦呢喃:

“什么都没有了……”

除了手中紧握着的这张合照,什么都没有了。

这张照片,还是刚刚那个女人在床底缝隙中捡到的。

也是因此,才能一眼确认谢斯南的身份。

只是,有句话她说错了。

如今的谢斯南,已经不是梁珈君的老公了。

他们离婚了,还是谢斯南自己提的。

“珈君……珈君……”

谢斯南无助地像个孩子,一声声唤着梁珈君。

可是,无人回应。

心脏好像被人紧紧攥住,再高高吊起,连呼吸都做不到。

谢斯南痛苦地喘息,狠狠给自己甩了十几个巴掌,直到双手没有一点知觉,才终于停手。

“珈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去哪儿了,回来好不好?”

谢斯南失神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谢斯南,在紧张地对着梁珈君求婚。

他想,如果是五年前的谢斯南出现在这里,只怕会对他大打出手吧。

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谢斯南深深吐出一口气,不敢再去回想从前,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夜色,睁眼到天明。

梁珈君的消息,助理还是没查到。

电话也是一样。

不管是拨出去的电话,还是发出去的短信,全都石沉大海。

谢斯南往上翻通话记录,看到三周年结婚纪念日那天,梁珈君给他连续拨了99通电话。

那一晚,梁珈君想要跟他说什么呢?

谢斯南想不出个答案。

17

第二天一早,谢斯南匆匆跑下楼。

他决定好了,要把这个家重新装扮成原来的样子。

东西可以扔,但是记忆扔不掉。

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打动梁珈君,追回梁珈君。

谢斯南刚到单元门口,就和楼下的赵奶奶撞个正着,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斯南也回来了啊!上个月小君回来待了几天,但一直没见你……”

“小君比以前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着急忙慌地把房子卖了,我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又什么都不跟我说。”

“看你回来我就放心了,小君还好吧?”

赵奶奶热络地说个不停。

可谢斯南越听,喉头越紧,最后清了清嗓,才回道:

“嗯,挺好的。”

赵奶奶这才放下心,重复道:

“那就好,那就好……”

“我女儿女婿离婚了,看到你和小君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我也替你们开心,小君是个好姑娘,我以前还嫌她笨,什么都不会做,但是你受伤那段时间,她求着我又是教她煲汤,又是煮粥的,那时候,她手上、胳膊上烫了好几块疤,我看着都心疼。”

谢斯南被带回到那段过往。

他为了梁珈君打架,梁珈君为了他下厨。

那时候,他们两个窝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可现在,他好像拥有了全世界,可是,却唯独失去了梁珈君。

谢斯南不太敢继续回忆下去了。

哑着声音回了几句话,匆匆离开了。

谢斯南这一整天,来来***好几趟,按照记忆中的样子,一点点装点两人曾经的家。

只是,就连他自己也清楚,很多东西都变了。

这个家,终究是不一样了。

夜幕降临。

谢斯南一个人躺在主卧的床上,辗转反侧。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仿佛又出现了第一次见到梁珈君的画面。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上,他在面馆外看到了梁珈君。

那时的梁珈君贫困、窘迫,可是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

梁珈君笑着问他:

“帅哥,帮你画一副画,请我吃碗面可不可以啊?”

谢斯南的公司那时候已经拖欠了三个月的工资了,比起身无分文的梁珈君,他的状况也好不了太多。

但他还是给梁珈君点了一碗加满牛肉的牛肉面。

看着梁珈君全部吃完,他问:

“吃饱了吗?”

梁珈君笑着抬起头,和他双眼对上视线那一瞬,谢斯南只觉得大脑都停止思考。

他想,或许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从那时起,他就有了这样一个念头——

他想要面前的人可以一直这样肆无忌惮地笑下去……

于是,他拼命工作,努力赚钱,只为了给梁珈君更好的生活。

那一天,当京市谢家来人时,他笑得喜不自胜。

不是因为找到了亲生父母,而是梁珈君以后再也不用跟着他省吃俭用过苦日子了。

可是,在桐城四年的苦日子没让他们分开。

到了京市,不过一年时间,他竟然弄丢了梁珈君。

自责、悔恨、懊恼、崩溃……

各种各样的情绪像爆炸一样冲进他的大脑,让他头痛欲裂。

“珈君……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就在这时,谢斯南的助理打来了电话。

“少爷,找到夫人了……”

“她在港城。”

18

港城,梁家。

梁珈君看着对面排排坐的四个大男人,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原来,梁父当初说要给她找四个好男人的事,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五年后的梁父确实不如以往强势,甚至主动帮着梁珈君联系国外的设计院校。

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信不过女儿挑男人的眼光,这才亲自上阵,一个个筛选,给梁珈君挑出了这四人。

“家世、样貌、学历、性格、身体状况、感情经历这些,爸爸都给你调查好了,都是上乘,这四个你喜欢哪个选哪个!”

这是梁父的原话。

梁珈君现在想到这句话,还是尴尬不已。

别说她根本就没打算开启下一段感情,就是她真有这个打算,也不能一次接触四个人吧。

梁珈君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对面戴眼镜那人却率先开了口:

“梁小姐不用太过尴尬,这些年港城变化很大,梁叔叔不过是担心你在家里待久了无聊,嘱咐我们带你出去,多感受下港城的美食美景,也当散散心。”

另外几人应和道:

“至少有我们保护,不会有什么阿猫阿狗突然闯出来,惹你厌烦,你把我们几个当朋友也行,当保镖也好,别有压力咯。”

既然是这样,梁珈君也就放下了心中的紧张。

不过还是暗自给梁父记了一笔,这种事竟然也不跟她说清楚。

他们四人都很健谈,即使是初相识,几人之间也不会冷场。

这边说说笑笑,氛围融洽。

而另一边的谢斯南,站在港城机场外,满脸急切。

助理只查到梁珈君飞来了港城。

但是,到了港城之后,她落地何处,去了哪里,或者有没有辗转再飞往别处。

这些信息,全都查不到。

“很奇怪,就好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踪迹。”

“或许,夫人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起飞前助理说的这些话,谢斯南更加焦躁了。

港城不大。

可要是漫无目的地找人,那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好不容易有了梁珈君的信息,可他却还是找不到一点头绪。

他从未听梁珈君提起过港城,他更不知道梁珈君为什么选择飞来这里。

他只是用双脚走过一条又一条繁华的港城街道,用双眼打量每一个与他擦肩而过的人。

一天又一天……

谢斯南像一个游魂一般,游荡在港城。

转眼,时间过去了三个月。

谢斯南成天在外奔波,吃也吃不好,睡也睡并不好,整个人瘦了好几圈。

头发也长了,好久没有打理,乱糟糟地贴在额头。

狼狈得像个流浪汉。

谢家父母打过好几次电话,有时是苦口婆心地劝诫,有时是声嘶力竭地威胁,谢斯南全当没听见。

最后一次,谢父大发雷霆:

“谢斯南,难道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和家里决裂吗?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可谢斯南说:

“我从来就不在乎我的父母是谁,我回京市,不过是为了给珈君更好的生活,但却因此把珈君推得越来越远……”

“我会找到珈君,带她回桐城,谢家的一切,以后都与我无关,你们也不要再打电话了。”

谢斯南不再顾及父母,语气平静地说出这些残忍的话语。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要梁珈君。

只要一天没找到梁珈君,他这一颗心就一直被高高吊起,不得呼吸。

谢斯南是真的后悔了。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

拨不通的电话、等不到的人、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这些滋味究竟有多痛苦。

可这些,不正是梁珈君在京市这一年的遭遇么。

谢斯南再一次悔不当初。

19

时间流转,又是两个月过去。

谢斯南也从满怀希望,到渐渐绝望。

他甚至都不知道,如今梁珈君是否还在港城。

而且,半年的时间过去,他崩溃地发现——

梁珈君是胖了,还是瘦了,头发是留长了,还是剪短了,她会穿着什么样的外套,背着什么样的包,他全都不知道。

如果在大街上看到了梁珈君的背影,他真的能认出来吗?

谢斯南站在大街上,给助理打去电话,哽咽着求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电话那头的助理闻言,却是沉默了很久。

三天前,他查到了一些信息。

可他直觉,要是把这些信息告诉谢斯南,很可能会把谢斯南推入更深的深渊。

毕竟,如果猜测属实的话,别说是谢斯南,就算加上谢家一起,都无法与之抗衡。

可这几个月来,他见证了谢斯南所有的无助与崩溃,痛苦与悔恨,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将那些信息说出了口。

“夫人的信息还是没查到,不过……”

“港城最大的海运公司,远洋海运的董事长姓梁,外界传言他有一独女,被保护得很好,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中……”

“少爷,您后来让我处理网络上夫人的私密照,可那些照片早就被删了个一干二净,甚至,只要是有人提到夫人的名字,账号就会被封禁,如果夫人是梁家的女儿,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挂断电话后,谢斯南的脑海中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

耳中是一阵又一阵的嗡鸣声,几乎要不能思考。

谢斯南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时至今日,他才后知后觉——

他为了那些所谓的更好的生活,把梁珈君推得越来越远。

可原来,那些东西,梁珈君或许根本就不屑要。

“……珈君,是我错了……”

“你能不能再原谅我一次?”

谢斯南哽咽着,不住道歉。

可是,痛苦的话语转瞬就被风吹散,路上的行人全都神色匆匆,没人能给他一个回答。

良久,谢斯南终于平复好心情,向着助理给的梁家地址出发。

出发前,他特意换上了一身新西装,戴上了梁珈君曾买给他的那条领带。

就连头发也重新打理了一番,特意做了个精神的造型。

他还准备了一些礼物——

梁珈君最喜欢的铃兰花、他们两人的照片集、还有一枚重新定制的求婚钻戒。

他知道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弄丢了梁珈君。

离婚了也没有关系。

他相信,只有他坚持,梁珈君一定会再一次答应他的求婚……

道路两旁,两边的街景不断后退。

和梁珈君的距离每近一分,谢斯南的心就紧张一分。

一路上,谢斯南想了很久,酝酿了好多话,想要说给梁珈君听。

可当他站在梁家别墅门前,这一路的幻想却被狠狠打破——

别墅花园里,那个悠闲荡着秋千的女人正是梁珈君。

谢斯南还来不及开心,就看到她身边团团围着四个男人。

他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他只知道那几个人哄得梁珈君笑弯了眼。

而谢斯南,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梁珈君这么明媚恣意的笑容了。

谢斯南站在花园外,双眼猩红,死死盯着那几个男人。

嫉妒与愤恨从心底翻涌,烧得谢斯南几乎要无法思考。

他紧咬着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罢休。

疼痛让谢斯南恢复了一丝理智,他张了张口,可却紧张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谢斯南喉头发紧,清了清嗓,哑着声音向不远处喊道:

“珈君!”

20

梁珈君闻声回头,猝不及防,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这半年多,她已经很少再想起谢斯南了。

如今再见到,不由得有些恍惚。

脸上的笑意陡然散尽,梁珈君看着谢斯南,平静问道:

“你来干什么?”

谢斯南曾经不止一次地想,如果梁珈君再见到自己,会说些什么呢?

是生气地质问,还是哭着要他认错,或者是欣喜于他能在茫茫人海找到她……

什么都好,打他骂他都好,就是,不要是这副平静的样子。

就好像,对梁珈君而言,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谢斯南眼圈红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满脸,却还是艰难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珈君,我知道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似乎是怕梁珈君说出拒绝的话,谢斯南语速飞快,赶忙说道:

“是秦悠,他为了攀附谢家,给我下药,我不清醒才会跟她上床,之后她还买凶绑架你、拍下那些私密照,这些我都不知道,爸妈说只要娶了秦悠,把孩子养在你名下,他们就会接受你……”

“我一时糊涂,竟然就那么答应了,珈君,我知道错了,秦悠已经被关在了监狱,她做的那些事会有法律去制裁,你放心,即使出狱了,我也绝不会放过她!”

“你不喜欢谢家也没关系,我已经和家人断绝关系了,我们两个回桐城,像最开始那样,好不好?”

说到最后,谢斯南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珈君,求你了,……”

“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就一次,好不好?”

谢斯南满脸悔恨的泪水,等待梁珈君的审判。

可梁珈君却只是轻笑了一声,讽刺地说道:

“谢斯南,我早就给过你机会了,三次。”

“第一次,我知道你在父母和我之间为难,我想给你生个孩子,但你推开了我。”

“第二次,我不顾形象地在病房里以死相逼,要你和秦悠断了,你说我寻死觅活,上不得台面。”

“第三次,结婚三周年纪念日,我甚至卑微地想用家境求得你回心转意,我给你打了99通电话,你没接,但是让你的助理送来了离婚协议书。”

梁珈君声音不大,但是每说一句,都像一记重锤,狠狠锤击他的后背。

谢斯南佝偻着,几乎要撑不起身子。

“……对不起。”

梁珈君盯着他,冷笑道:

“我不需要了……”

“在你一次次为了秦悠,伤害我的时候,我对你就已经心死了。”

离婚协议书、拍卖会、地下室、生日宴、医院……

谢斯南回忆起,曾经一次次为了秦悠,伤害梁珈君的混账事,悔恨得不知说什么好。

梁珈君这时已经不再看他,平静地说出最后的话:

“谢斯南,你的道歉,以及你的人,对我来说,都是没用的东西。”

梁珈君转身离开,不再理会谢斯南。

谢斯南无助地追上去,却被厚重的大门拦住了去路。

原来,从始至终,别墅的大门都没有打开。

就好像,梁珈君的那一扇心门,也再也不会为他开启。

“珈君!珈君……”

谢斯南一声声喊着,嗓音嘶哑,眼眶通红。

泪水流下,就好像是猩红的血。

可怜,又可怖。

“不要……”

这不应该是他和梁珈君的结局。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相爱。

谢斯南无助地靠在门边,任由悔恨将自己淹没。

而梁家别墅内的四个男人,互相交换个眼神,都有了新的主意。

梁珈君可以大度地放过谢斯南。

但是,他们不会……

21

月升日落。

谢斯南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别墅大门外。

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痴痴地望着里面,期待着梁珈君的再次出现。

悔恨无声蔓延……

如果上天能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他绝对不会去京市、不会被秦悠蛊惑、不会为家人妥协、不会伤害梁珈君。

他会一辈子和梁珈君在一起。

他们约定过的,要一生一世永远在一起。

可惜,人生是一条自顾向前的单行线,不会给任何人一次重来的机会。

想到这点,谢斯南眼底涌起痛色。

梁珈君到底要如何才能原谅他?

只要梁珈君说,即使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甘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别墅的大门缓缓打开。

“珈君……”

谢斯南激动抬头,没看到日思夜想的梁珈君。

只看到,那碍眼的四个男人。

“喂,哭哭啼啼算什么本事?你不会是想要靠着撒泼打滚来求珈君原谅吧?”

“滚!”

谢斯南抬眸,眼底一片暗沉,对着几人又重复了一遍:

“不想死就滚远点。”

不久前梁珈君的话,每一句,都让谢斯南心如刀割。

现在,他一脸狼狈,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向那四人放狠话的样子,毫无威慑可言。

果不其然,那四人讥讽地笑个不停。

谢斯南被那笑意刺痛,踉跄着站起身,不由分说挥拳而出,直击眼前男人的面门。

破风声凛冽划过。

对面的男人挥手格挡,紧接着侧过身子,对着谢斯南一个利落的飞踢。

不过两招,再看时,谢斯南已经倒地不起了。

从始至终,另外那三人都没上前来,只是冷眼旁观着,似乎从未把谢斯南放在眼里。

谢斯南挣扎着想站起身。

可这半年来的苦痛折磨、相思成疾,早就压垮了他。

他靠着那一根名为“梁珈君”的线撑着身体,如今,最后这一条线,似乎也已经断了。

谢斯南红着眼睛,崩溃地嘶吼:

“你们是谁?梁珈君是我妻子,我来找她,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有什么资格拦着我?”

“滚!!!”

戏谑的声音在谢斯南上方响起:

“可我听说,你们的离婚证都领了半年多了。”

面前人嗤笑一声,轻飘飘地说出最残忍的真相。

没等谢斯南再发作,话锋一转,问道:

“要比一比吗?”

“你和珈君离婚了,我们在追求珈君,我们公平竞争……”

“你赢了,我们退出,我们赢了,你滚出港城。”

谢斯南吐出喉头涌出的鲜血,眼神中是隐隐的杀意。

“比!”

几人来到了太平山。

“规则很简单,先到山顶就算赢,生死有命,害怕的话,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谢斯南不耐烦打断:

“啰嗦。”

为显公平,他们让谢斯南随便挑一人,作为这轮的对手。

谢斯南随手指了一个,头也不回地坐进了驾驶室。

一声哨响——

两道引擎声呼啸着划过黑夜。

谢斯南没怎么玩过赛车,刚开始就被狠狠甩在了后面。

他不断加速、再加速,甚至转弯的时候,都没有丝毫减速的迹象。

刺耳的漂移声,一声声环绕在夜晚静谧的太平山。

还有最后一个过弯,接下来,就是三公里的直道。

看着前面不远处的黄色赛车。

谢斯南知道,这里,是他最后一次超车的机会。

谢斯南紧咬着唇,将马力开到最大,坐在驾驶室,好像都能听到呼啸的破风声。

50米,20米,10米……

谢斯南不知道危险,他只知道,他要赢!

可是,不计后果地弯道超车,代价就是漂移失去控制,连人带车翻倒在车道上。

比赛结束,谢斯南输了个彻底。

等那四人将谢斯南从驾驶室捞出来时,谢斯南浑身是血,眼神灰败。

“还比吗?”

几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谢斯南挣扎着摘下头盔,吐出喉头涌出的鲜血,平静似说道:

“比!”

22

高级俱乐部的靶场。

“俄罗斯轮盘,一把左轮手枪,六个弹槽,一发子弹,轮流扣动扳机……”

“中枪退出,当然,你可以选择现在就退出。”

话音刚落,谢斯南眼都没眨,直接夺过手枪,抵在自己的心脏。

“砰”的一声——

空弹。

谢斯南沉默着将手枪递过去:

“该你了。”

又是一声闷响。

空弹。

轮盘再一次转到谢斯南这里。

死亡率也从六分之一,提高到了四分之一。

对面人语气淡淡地提醒:

“随时可以退出,毕竟你这条命,没人稀罕。”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谢斯南的心。

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他们四人发起的死亡挑战,想的就是最好身受重伤,让梁珈君心疼他。

可是,他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或许,梁珈君根本就不屑于要他这条命。

谢斯南苦涩地笑笑,没说话。

闭上眼睛,开了第二枪。

扳机扣动的一瞬间,鲜血不断从他的胸口和嘴角喷出。

谢斯南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却只是吐出了更多的血。

港城,医院。

谢家父母赶过来的时候,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画面。

谢斯南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和导管,机器的声音一声声响起,催命一般。

“位置很危险,再偏两毫米就正中心脏。”医生继续说,“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弱,能不能醒过来,就看这三天了。”

谢母闻言,再也站不住,白着一张脸,毫无形象地跪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颤抖着身子。

充满怒气的质问,渐渐变成无助地呢喃。

谢母坐在病床旁,看着闭眼沉睡的谢斯南,心内一片酸楚。

她的前半生确实不算光彩,有人骂她蛇蝎毒妇,有人讽她没有底线。

可是,这个儿子也曾寄托了她全部的爱。

谢斯南失踪后,她整日不吃不喝,患上了重度抑郁。

她做梦都没想到,还会有和亲生儿子相见的那一天。

可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快就要阴阳两隔。

泪水模糊了视线,恍惚中,谢母好像看到谢斯南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慌乱地去按呼叫铃,等不及又跑到了病房外,对着走廊大喊:

“医生!医生!”

“他动了,手指动了……你快看,他是不是醒了?”

医生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最后,抱歉地说道:

“对不起,病人暂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你看到的,可能是用药之后的特发性震颤。”

谢斯南没醒,更不想醒。

他沉浸在一场虚无的梦境中。

梦里,他回到了桐城,和梁珈君一起。

梁珈君终于原谅了他,也戴上了那枚重新定制的求婚钻戒。

谢斯南紧紧握着她的手,就好像握住了全世界。

他们一起装点着小小的房子,让它一点点,重新变得温馨,变得充满爱。

谢斯南会穿着梁珈君买的粉色围裙,在厨房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丰盛一餐,看着梁珈君满足地吃完,然后再去哼着歌洗碗。

他们会在夕阳落下后,手牵着手去散步,和溜着金毛的邻居热情打招呼。

晚上,谢斯南会把梁珈君拥入怀中,两人的心脏跳动渐渐同频,爱意缓缓流淌……

这个梦,太美好了。

比起痛苦地活,谢斯南更愿意怀抱着这个梦死去。

“滴滴滴——”

监护仪发出急促的报警声,几个医生和护士匆匆跑来,做了半小时的心肺复苏,才救回谢斯南一条命。

只是,还不等谢父谢母放下心,医生的下一句话,几乎给谢斯南宣告了***。

“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他几乎没有求生意志,24小时之内,再醒不过来,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家人朋友多跟他说说话,有助于唤醒他的意志,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

谢家父母对视一眼,想到了同一个人。

可是,她会来吗?

23

梁家别墅。

谢母终于见到了梁珈君。

她之前因为瞧不起梁珈君,对她各种磋磨,甚至还要求她早晚奉茶、问好请安。

那时,梁珈君一声不吭,照单全收。

可如今,她还会听她说上一句话吗?

“小君,是我们对不起你,但是我们真的没办法了,斯南现在还在医院,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医生说,24小时之内再醒不过来的话,他就……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小君,阿姨求你了,阿姨给你跪下了……”

谢母看着梁珈君冷淡的神情,急得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梁珈君面前。

“阿姨求你了,去跟斯南说说话,好吗?”

梁珈君退后两步,和谢家父母拉开了距离。

没说话,却是十足的拒绝姿态。

一直陪在梁珈君身边的那四人见状,直接拦在了谢母身前。

谢母被这一幕狠狠刺痛。

谢斯南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梁珈君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可她忘了,最先把事情做绝的——

是谢斯南,而不是梁珈君。

现在,梁珈君不过是在用谢斯南对她的态度,反过来对他,他就受不了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

谢母见这些人态度强硬,也不再说什么软话。

反倒是站起身,指着这几人的鼻子质问道:

“凭什么?是你们害的斯南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你们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高高在上地指责我?”

“你们,全都是杀人犯!”

“我要报警,把你们都抓进去,为我儿子偿命……”

谢母喊得声嘶力竭时,一张薄薄的纸,猝然被扔到她身上。

“生死状?”

那是飙车前就写下的生死状。

上面还有谢斯南的名字和红色手印。

“生死有命,绝不追究。”

男人的声音冷冷响起:

“港城的法律和内地的法律可不一样,再闹下去,进去的也只会是你们。”

谢母颤抖着手,喉头一紧,爆发出尖锐的哭鸣……

梁珈君最后还是去了医院一趟。

毕竟,这件事,因她而起。

而她和谢斯南,也应该做出一个正式的告别。

不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五年前那个梁珈君。

“谢斯南,是我,梁珈君。”

“有句话,其实应该早点跟你说出口,毕竟五年感情,应该好好道个别……”

“谢斯南,再见。”

再也不见。

梁珈君离开了病房。

身后,监护仪再一次发出急促的报警声,医生和护士又忙着开始新一轮的抢救。

罪恶之人,终究得不到上帝的宽恕——

只能下地狱。

一个小时后,医生对着外面的谢父谢母摇了摇头:

“对不起,抢救失败,病人宣告死亡,死亡时间……”

后面的话,他们已经听不清了。

只知道,谢斯南死了。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儿子,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港城。

谢父谢母瞬间好像老了几十岁,胸口更是被巨石压住一般,喘不过一口气。

两人毫无血色的脸上,写满了同样的绝望。

得知谢斯南去世的消息时,梁珈君刚刚落地Y国。

时间是个圆圈。

五年前的一切,至此回归正轨,她来到了梦中情校学习设计。

当然,还有一些小变化。

她同时还报考了经管的双学位。

想到梁父得知这件事时,又震惊又激动的神情,梁珈君释然地笑了笑——

原来,很多事情,其实本不必闹得这么复杂……

三年后,梁珈君学成归来,开始一点点接手父亲的工作。

梁父给她挑的男人也很好。

她和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定下了婚约。

其余三人见到梁珈君,总是一副可惜的表情。

说她眼神不好,看不出他斯文不足,腹黑有余。

可梁珈君只是笑着摇摇头。

她曾看过他的日记——

厚厚一整本,全是关于她。

梁叔叔找到我,我很开心,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日记本写下的问题,梁珈君在婚礼仪式上,给出了坚定的回答:

“我愿意……”

漫天的花瓣和彩带落下,多年的爱意,终于等来了回声。

梁珈君,也将迎来崭新的生活……

24

番外

这场被港媒盛赞的世纪婚礼,名流齐聚,宾客众多。

只是,梁珈君没想到,会在婚礼现场见到他——

谢斯南的助理。

如多年前送上谢斯南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一般,他恭敬地又送来一份文件。

“梁小姐新婚快乐,这是贺礼。”

文件袋内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

落款处的签名是谢斯南。

他把自己名下的所有股份与资产,全部转让给了梁珈君。

梁珈君只看了一眼,便浅笑着将文件推了回去:

“祝福收下了,贺礼就不必了。”

两人僵持间,助理却话锋一转,偏头问道:

“还不知道新郎叫什么名字?”

“傅明川。”他微眯着眼,“我爱人不缺这些,我早就公证好了协议,现在我名下的所有动产和不动产,都是她的。”

“我们余生都会在一起,而且即使真有那一天,净身出户的人也只会是我,不会是她。”

傅明川这番话说得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梁珈君惊讶抬头,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她在港城,有梁父庇护,自然可以顺风顺水,余生不愁。

她不缺这些东西。

但没想到,傅明川竟然还是会为她奉上这一切。

助理点点头,继续坚持:

“梁小姐不想要,捐了也可以,这是谢总的遗愿,您别让我为难。”

梁珈君只能接过,和傅明川商量婚礼结束后,委托律师捐给儿童保护机构。

他们两人之间的氛围亲密又自然,旁人几乎插不进话。

助理最后看了一眼,转身默默离开。

到这里,他终于把谢斯南交代他的最后一件事做完。

三年前,谢父谢母带着谢斯南的骨灰返回京市。

葬礼一切从简。

这个跟了谢斯南一年时间的助理,成了在场唯一的一个外姓人。

他还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他的心底五味杂陈。

曾经,他羡慕谢斯南有这么好的家庭倚仗,他嫉妒谢斯南有全心全意的爱人呵护。

他明明对公司的事一窍不通,可是却成了公司上千人口中的“小谢总”。

知道谢斯南出轨后,他竟然有些隐秘的***。

他早就发现了秦悠不如表面那么单纯,但还是帮着谢斯南遮掩。

用拙劣的借口,一次又一次欺骗梁珈君。

送出离婚协议书那晚,看到梁珈君不哭不闹,默默接过,他就知道,谢斯南完了。

可他从来没想到,谢斯南会死……

葬礼结束后不久,他的邮箱突然收到一封邮件,发件人是谢斯南。

有那么一瞬间,他荒唐地想——

谢斯南为了追回梁珈君,竟然不惜假死卖惨。

可惜,现实让他失望了。

那不过是一封定时邮件。

发件时间是一个月前,谢斯南与人飙车那晚。

或许他那时就有了预感,竟然开始交待起了后事。

如果你能收到这封邮件,就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我现在在去往太平山的路上,我知道即使我赢了他们四个,珈君也不会原谅我,但至少不会让他们围在珈君身边,让人看着碍眼。而且,我做了太多错事,本来就死不足惜。

这段时间,你帮我做了很多,辛苦你了。如果可以,请再帮我做三件事,权当是我的遗愿。

第一件事,请在我的墓前放一张珈君的照片,不要烧过来,不吉利。

第二件事,等秦悠出狱后,不要放过她。

第三件事,如果珈君有了新的婚姻,请帮我把这份转让协议送给她,祝她新婚快乐,还有,不要再遇见第二个谢斯南了……

此刻,助理站在谢斯南的墓前,低声说着话:

“她现在很幸福,那个男人对她也很好……”

“对了,新郎叫傅明川,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吧,现在知道了,你可以飘去港城吓吓他。”

时隔多年,助理又对着谢斯南出起了馊主意。

可转瞬,又无奈笑了笑,说道:

“算了,夫人怕鬼,你别吓到她。”

他走后,谢斯南墓碑旁的几根野草无风自动。

就好像,是在回应刚刚的话。

又或者,是谢斯南对梁珈君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