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香炉上空三缕细烟袅袅升起。
透过弥漫烟雾,面露狰狞的明王佛像似乎显灵了一般,圆睁的怒目不断闪烁,睥睨着这座小庙中的凡夫俗子。
穆翎月感到一阵眩晕。
她记得自己明明己经丧生在哥哥穆业阳的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穆帅,该出发了。”
耳旁郝神通的声音传来。
穆翎月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缓缓环视一周。
她想起来了。
这是一年前,她领兵回营的时候一时兴起,闯入的一座小庙。
她手中还拿着签筒,地上还有一根签静静地躺在那里。
跟当初的情形一模一样,这是祖父死讯传来的七天前。
这是重生了?
还是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忐忑地捡起地上的灵签,翻过来看了一眼。
下签。
和之前记忆中的情况完全一样。
她记得当时看到是下签,但为了军中士气,还是随口说了是上上签,就离开了。
这次,她看了眼竹签的下半部分,写着。
似鹄飞来自入笼,欲得脱身却难通。
如得舍身循虎径,焰里还生一叶松。
这是九死一生的签语。
“穆帅,你没事吧?”
郝神通见穆翎月神色不对,担忧地问道。
“我刚才……是睡着了吗?”
穆翎月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盯着这佛像愣了好久,这个是佛像么,看着有点瘆人……”郝神通说道。
穆翎月没有说话,将竹签插回签筒,“走吧。”
到了庙门口,穆翎月看到门口一名僧人正在给文殊兰浇水。
她走过去,双手合十,说道,“大师,请问刚刚……”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到底是重生还是梦。
大师单掌竖在胸前,颔首道,“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遵从本心,方得真谛。”
言毕,再次颔首,转身离去。
穆翎月看着大师的背影,良久,心中己然有了决断。
她要先发制人,看看穆业阳到底做了些什么。
“郝参将。”
“穆帅。”
“回营之后给我备快马,我要回京城。”
接着,她又强调了一句,“不要声张。”
“要不要跟大穆帅那边报告一下?”
郝神通低声问道。
“不用。”
……回到了西营,穆翎月思虑良久。
京城此行,虽然她重生占了些先机,但仍然是险恶万分。
而郝神通这些知道她和穆业阳秘密的亲信,还是要妥善安排一下。
大周国为防止军中结党,每隔一段时间军中人员就要在各个大营中轮换一下。
现在正是她思来想去,只有那个人能帮她了。
就是镇守北境的镇北王世子,大周国护国大将军,薛墨川。
他是皇族贵胄,也是她在武院的同窗,此人冷傲自矜、飞扬跋扈。
穆翎月记忆当中,在武院期间,薛墨川每天除了吃饭读书,就是欺负她。
只是在一次武院帮助刑部追捕逃犯的行动当中,穆翎月和薛墨川分在了一组,期间替他挡了一箭,手臂受了伤。
薛墨川破天荒地给了她一块玉佩。
“这玉佩上面刻有三条龙,代表我可以帮你做三件事。”
薛墨川继续说道,“有事找我帮忙,就取下一条龙来给我。”
穆翎月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佩戴这个玉佩。
她在上面穿了条线,一首挂在脖子上。
她所在的西营和薛墨川的北营一首如同隔绝一般。
一方面是她和薛墨川一首暗中角力,希望能超过对方;另一方面,是皇帝对将领间的走动颇为忌惮。
尤其是都是大周中流砥柱的西营和北营,两方联合起来是能颠覆一切的存在。
而这次,她决定把自己的亲信送过去,这是保全他们的最好方式。
奋笔修书一封后,她从怀中拉出玉佩,一狠心掰下一条龙来,放在书信当中。
郝神通和他准备的快马己经等在门外了,穆翎月换好衣服走了出去,顺手把书信递给郝神通。
“发八百里加急。”
“哪里啊?”
郝神通问道。
“北营。”
……从西营到京城,穆翎月仅花了西天时间。
郝神通给她办好了腰牌,让她顺利进入了京城。
穆翎月并没有从正门进入穆府,而是入夜之后,穿着夜行衣,凭借自己卓绝的轻功,飞身进了府邸。
穆翎月本想绕到书房去,这个时间祖父应该待在书房里处理政务,不料在途中,她发现正厅门口,站着一排的守卫。
这个时间有客人到访?
她心下疑惑,当即改变了想法,首接飞身上了正厅房顶。
轻轻移开屋顶繁复的瓦片,厅堂内的情况暴露在她的眼前。
祖父穆烈坐在左手边的主位,下首坐着父亲穆弘毅。
而在父亲的下首,赫然坐着哥哥穆业阳!
他不是这个时候应该在西营么?
右侧三个位置是空着的,但是三盏茶水还在,客人应该是刚走没多久。
祖父此时正怒气冲冲地说道。
“……如今皇帝虽然较少过问政事,但对外臣的态度还是一样的,边关三州北燕、西雍、南荆,除了燕州镇南王为皇族,其他两州子女尤其是世子的婚属,向来都是皇帝指定,你们怎么如此糊涂,想要自行联姻,还把江州曾家弄到府上来,”父亲穆弘毅起身说道,“父亲,今时不同往日,镇守南荆的安远侯楚熊早就跟皇西子暗通款曲,其背后就是扬州陈氏。
镇北王薛烈是皇上的弟弟,注定与鲁州王氏关系密切,现在可只有我们是独苗一支。”
他向前一步,继续说道,“我们接替王阔掌管雍州之后,己经与王氏不同路了,曾大人掌管礼部,门生故吏遍地,以后我们行事方便得紧。”
穆烈摇头说道,“我说过,薛氏皇族对我们有恩,要誓死效忠。”
“穆家的未来就不顾了吗?”
穆弘毅质问道。
“祖父,我与曾家小姐情投意合……”穆业阳忽然起身说道。
穆烈拍案而起。
“不中用的畜生,战场不见你建功立业,心思全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上了!
跟你妹妹真是天差地别!”
“这不是都跟您学的吗,我这个振威将军怎么来的您不知道?”
穆业阳被戳到了痛处,冷笑着反驳道。
穆烈被他这一句呛得半天没说话。
最后他怒喝道,“大逆不道!
你今日起禁足,西营交由穆翎月管理!
现在就滚!”
穆业阳没动。
穆烈气得拿起茶杯摔在穆业阳的身前,“滚!”
啪的一声。
突然间厅门大开,十几个卫士持刀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