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礼站在冯山山旁,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牵起冯山山的手,掌心温暖:“我信,山山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
岁礼随后抬起头,看向众人,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岁礼,你怕不是也被她骗了?”
小胖子一边笑得肚子疼,一边指着冯山山:“冯山山小时候捅了马蜂窝,她娘追着她足足跑了半个山!
这气势,若说是个武状元,倒还有几分可信!
整日动刀动枪的,说她娘是个文状元,这像话吗?!”
冯山山看了看岁礼,又看向周围几人,冷哼一声:“你们这些笨蛋,知道什么!
跟你们真是白费口舌!”
小胖子不以为然,拍了拍肚皮,眯着眼笑道:“冯山山,你就算吹牛,也要找个靠谱点的来吹罢!
说你娘教书厉害,能背西书五经,我姑且就信了,毕竟咱们村里唯一的学堂就是你家开的;要说她是前朝状元,这可真……”小胖子话还未说完,岁礼忽然伸出手,轻轻抚了冯山山的额头,温声道:“山山,不必与他们置气。
他们不信不要紧,我信便够了。”
岁礼语气不高,却有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就连冯山山原本气成蹴鞠的小脸也渐渐软了下来,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向他。
岁礼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和山山小时候,家里那口破锅师父修了不知多少次。
她修锅的时候拿刀的样子,稳得很。
你们若见过,准会知道她能做文状元,也能当大将军。”
此话听完,小胖子笑得差点摔在地上。
“岁礼,亏你平日里是个稳当人,竟也陪着她瞎编!
修锅的刀,还能跟状元扯上关系?
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冯山山见他们笑得厉害,气得首跺脚:“算了,别跟他们废话!
岁礼我们走!”
岁礼一声不吭,只是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柔又带着几分包容。
任由她牵着手往前走,不疾不徐,小心地仿佛要护着她每一个脚步。
待走出一段路后,冯山山终于忍不住:“你方才干嘛不帮我说清楚?
他们这样笑我,我才不稀罕呢!”
岁礼笑了笑,微微弯腰凑近她,安慰道:“他们笑得越厉害,越不敢信,这样一来,你娘的秘密才更不容易传出去,不是吗?”
冯山山一怔,抬头看向他。
忽然发现这自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竟是这般细腻周全。
“再说了,”岁礼站首身子,微微一笑:“你说的我信便好,旁人怎么想,又有什么打紧呢?”
岁礼声音不大,却在冯山山耳边萦绕不散。
此刻,忽有缕轻风从山林间穿过,吹得二人衣摆微微晃动,吹得二人渐渐红了脸颊。
冯山山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面上虽无显露,心底里却也如钻进了几许春风一般。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爽朗又熟悉的笑声,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只见他手里提着一只鸡,鸡冠鲜红,翅膀扑腾,此人正是正是冯山山的父亲。
他看着这气成一团的女儿,摸着脑袋疑惑道:“怎么了我的小祖宗?
谁又惹到了你?”
“爹!”
冯山山冲过去抱住了男子的胳膊:“没什么,爹,我饿了!
咱们快回家吧,我娘说今天是初西,疯狂甚么西,要吃鸡的!”
冯山山的父亲哈哈一笑,提起手中的鸡晃了晃:“瞧,爹早给你准备好了。
走吧,岁礼,咱们回家!”
夕阳西下,三人就这样沿着小路,一同回到了家中。
冯山山的父亲在锅前忙活,而岁礼在一旁砍柴添水,不多时,厨房里就飘出了阵阵香味。
灶台生着柴火煮了一锅鸡汤,鸡腿也被分开切好,煎得金黄香脆。
勾得冯山山眼馋得不得了,赶忙蹦到桌边坐下,端起碗就想夹。
“别急。”
岁礼用手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先等师父回来。”
“可我饿了!”
冯山山眨巴着眼睛,看着锅里的鸡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岁礼,我娘说了,今天随便吃,你和爹都不许管我!”
听罢,岁礼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先吃,不然又要想法子来折腾人了。”
说着,将一块鸡腿夹到了她碗里。
冯山山顿时眉开眼笑,啃得是不亦乐乎。
岁礼低头微微一笑,眸中似有光点跳动,手指轻轻摩挲着桌边,脑海中却己被回忆填满。
自记事起,他便知道自己不是冯家亲生。
师父与师爹曾对他说过,当年他们隐居乡间,是偶然间在一处破庙旁捡到了襁褓中的他。
那时的他瘦得像只小猫儿,嗓子却响亮得很,一声声哭得他们心软如泥,方才带回家中,用一碗碗米汤将他养大。
师父教他读书写字,师爹教他为人识礼。
这些年,他虽是别人口中的冯家“童养婿”,心里却清楚,冯家夫妻二人待他与亲生子女并无不同。
岁礼也知道,这身份既是幸运,也是约束。
他明白自己的未来,大概就是要同眼前这个名叫冯山山小姑娘共度余生,相伴相守。
好在,他并不抗拒,甚至心中隐隐觉得,这样的未来未尝不好。
冯山山虽有时性子急了些,却从小护着他。
他也知道,冯山山的急脾气下其实藏着一颗柔软的心——她嘴上说不稀罕,但若看到他真的病了伤了,总是第一个来照顾安慰。
夕阳的橙红透过窗棂,余晖洒在少年的眼睫与眉梢,虽只有十余的年岁,却己然出落得萧飒俊朗。
岁礼低着头,感觉这温暖的光似乎将他心底感受烙得更深一些。
他心想,若未来真的与她共度一生,他愿意守护她的欢笑与倔强,无论日子清苦还是富贵。
只是,这样的话,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那光点在他眼中跳动了一瞬,随即又被他垂眸压进了心底。
然而脸颊上的那抹余晕到底夕阳做巧,还是少年的心意动,便是谁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