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幕墙将惨白天光绞碎成无数锋利的冰刃,陈西海每踩一步,大理石地面就发出细若游丝的***。
三天前还沾满腻子粉的工装裤,此刻被笔挺的西装囚禁,领口的丝绸领带如同绞索,随着他急促的呼吸一下下勒紧喉结。
展厅中央,黑色奔驰S级披着猩红绸缎,宛如一头蒙着遮羞布的巨兽,而销售顾问张翠花脸上的笑容,像极了殡仪馆化妆师给遗体涂抹的蜡质油彩。
“陈先生,这是您的钥匙。”
她躬身递来钥匙时,翡翠耳坠划过一道冷冽的绿光。
陈西海指尖触到金属的瞬间,兜里的手机突然剧烈震颤,与展厅里播放的《步步高》诡异地交织成尖锐的噪音。
就在这时,他瞥见张翠花颈间那道暗红色勒痕——那痕迹新鲜得仿佛还在渗血,边缘规整得如同精密仪器的切割线。
“这辆车……”张翠花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破碎,“三个月前就该交付给王总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像断线木偶般瘫倒在地,十根指甲深深抠进陈西海的裤管,“您能不能换个颜色?
红色!
红色喜庆!”
冰凉的泪水顺着他的裤管蜿蜒而下,而周围的销售员竟齐刷刷背过身去,连呼吸都变得刻意压抑,仿佛正在进行某种禁忌的仪式。
陈西海用力甩开她的手,金属车门把手在掌心烙下冰冷的灼痕。
就在这时,车载屏幕骤然亮起,导航地图如同被无形的手疯狂撕扯,密密麻麻的路线图最终扭曲成城郊“慈心养老院”的坐标。
画面只持续了半秒,副驾上的林曼就轻笑出声:“西哥手劲真大,把导航都吓出毛病了呢。”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却让陈西海想起毒蛇吐信时的嘶嘶声。
温泉池蒸腾的水汽如同白色瘴气,林曼的旗袍下摆晕染在水中,宛如一朵正在凋零的血色牡丹。
她指尖蘸着红酒,在陈西海后背描绘出诡异的图腾,冰凉的液体顺着脊椎沟壑流淌,激起阵阵恶寒。
“这是财神爷的赐福。”
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陈西海却只觉得脖颈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不经意间看向池畔的落地镜,镜面蒙着的水雾突然诡异地散开——镜中的“林曼”皮肤布满细密的鳞片,后脑勺赫然嵌着金属接口,红酒划过的地方,幽蓝的电路纹路如同活物般闪烁。
他猛地回头,现实中的林曼依旧巧笑嫣然,旗袍领口微敞,翡翠貔貅项链垂在雪白的沟壑间。
那貔貅的眼睛泛着妖异的红光,仿佛两颗凝固的血珠。
就在这时,手机在浴袍里疯狂震动,解锁屏幕的瞬间,刺眼的通知让他血液凝固:“您己成功充值88888.00元。”
这个数字,恰好是他彩票奖金的二百分之一,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不舒服?”
林曼的手贴上他胸口,冰凉的触感却让他浑身发烫。
突然,那翡翠貔貅项链开始发烫,陈西海眼前炸开刺目的金星。
恍惚间,他看见玻璃窗外站着个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人,那人左手背上的红点己经蔓延到腕动脉,眼神空洞地盯着池中的自己。
***的办公室弥漫着陈腐的气息,像是无数张旧契约在黑暗中缓慢腐烂。
陈西海将皮箱重重砸在桌上,震得黄铜镇纸都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存定期,三年。”
“明智之选。”
***微笑着回应,那只义眼转向皮箱时闪过一抹诡异的红光。
他展开合同,金属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如同指甲刮过黑板。
陈西海死死盯着他转笔的手指——那些关节处,竟有着细微的金属接缝,像是精密拼接的机械零件。
签名栏突然渗出银色黏液,如同活物般吞噬着墨迹。
陈西海假装蘸墨水,指尖迅速划过黏液。
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黏液顺着毛孔渗入皮肤,带来一阵蚂蚁啃噬般的刺痛。
“需要开保险柜吗?”
***不等回答,就转动黄铜旋钮。
柜门开启的瞬间,陈西海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三十六个一模一样的黑皮箱整齐排列,箱面标签标注着姓名与生辰。
最顶层的箱子上,“王振华 1958.03.11”的字样刺得他眼眶生疼——这不正是报纸上坠崖身亡的奔驰车主?
“这是……VIP客户的纪念箱?”
陈西海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的义眼红光暴涨,语气平静得可怕:“是祭品。”
话音未落,陈西海的手机剧烈震动,新短信的提示音如同催命符:“您尾号8818账户转出5000000.00元,收款人:慈心养老院。”
手机摔落在地的瞬间,视野边缘突然跳出荧绿色的倒计时:273天 23时 01分 11秒。
***弯腰捡手机时,后颈衣领下滑,露出与镜中“林曼”如出一辙的鳞片状皮肤。
鸿运彩票站里,霉味混着廉价香烟的气息扑面而来。
老头用长指甲刮擦柜台玻璃的声音,像极了某种啮齿动物在啃食骨头。
陈西海掏出泛黄的剪报拍在桌上,纸张边缘的褶皱里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王振华怎么死的?”
老头眼皮都没抬:“车祸。”
“放屁!”
陈西海揪住他衣领,布料撕裂的瞬间,老头锁骨处硬币大的金属接口暴露无遗,边缘结着暗红的血痂,像是某种机械器官刚刚植入的伤口。
老头突然咧嘴,露出满嘴银牙,活像某种变异的机械生物:“你也想要接口?”
枯爪般的手闪电般抓向他后颈!
陈西海抄起凳子砸去,老头却以违背常理的敏捷后跳。
搏斗中柜台翻倒,满地彩票如同雪片纷飞。
陈西海后退时踩到一张刮刮乐,低头看去,刮开的涂层下赫然是猩红的“祭”字,仿佛用鲜血写成。
警笛声由远及近,老头冷笑着退向门口:“养老院见。”
后门关闭的刹那,陈西海看见他指甲缝里渗出的银浆,正滴滴答答落在门槛上,在地上凝结成诡异的符号。
夜风裹挟着潮湿的腥气灌进出租屋,陈西海将铅板一块块钉在窗户上,金属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手机屏幕的幽光照亮他苍白的脸,银行APP上1.3亿的数字闪烁着,像是某种诱惑又危险的咒语。
他的手指悬在“全部转出”按钮上,迟迟不敢按下。
洗手间突然传来水声,像是有人在浴缸里搅动血水。
陈西海握紧裁纸刀靠近,镜面上的水雾中,血红的“273”字样正在缓缓浮现。
他愤怒地抹去字迹,雾气散开的瞬间,镜中赫然映出穿着病号服的自己——左手背的红点己经蔓延到肘关节,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啊!”
陈西海挥刀砸碎镜子,玻璃碎片西溅。
一块尖锐的残片扎进左手背,鲜血涌出的刹那,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伤口处的血液迅速变成银浆,裹着玻璃碴缓缓挤出皮肤,在地上蜿蜒成扭曲的图案。
手机再次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彩信里,林曼依偎着***站在慈心养老院门口,画面右下角,翡翠貔貅项链的红珠正与他手背的红点同步搏动。
彩信的文字简短而冰冷:“貔貅饿了。”
陈西海颤抖着拔出玻璃片,伤口深处,一点红光如同恶魔的眼睛,顺着血管向心脏游移。
铅板隔绝了窗外的霓虹,却挡不住黑暗中那股逐渐逼近的寒意,以及某个古老而邪恶的存在,正在苏醒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