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像团化不开的浆糊,裹着陈承祚的睫毛。
他蹲在废弃工厂的通风管道口,军靴底碾过一片锈蚀的铁皮,发出刺啦声响——这是今天第三声金属摩擦音。
"小承,这边有箱压缩饼干!
"小虎的声音从车间另一头炸响,十六岁少年的喉结还带着变声期的破音。
陈承祚捏着战术刀的手紧了紧,抬头时目光扫过墙角霉斑:三个月前他跟着老李的拾荒队摸进这片工业区,就是因为听见类似的动静,结果引出三只长着毒刺的变异蟑螂,差点掀了队伍的运输摩托。
"收声!
"队长老李的沙哑嗓音从二楼传来,这位眼角有道蜈蚣疤的中年人正用铁钩挑开锈蚀的天花板,"辐射值监测仪显示东南方向有波动,可能是晶矿,也可能是——"嗡——像是无数指甲刮过黑板的颤音突然炸响。
陈承祚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这声音他在灾变第一年听过:当时他跟着父母躲在地下车库,变异鼠群顺着通风管钻进来时,就是这种骨膜发疼的高频鸣叫。
"鼠群!
"老李的铁钩当啷落地,"往西北门撤,晓月断后!
"林晓月的应答混着子弹上膛声。
陈承祚转身时看见二十米外的小虎,那小子正蹲在饼干箱前往背包里塞东西,作战靴卡在两块翘起的钢板缝里——刚才他太急着翻物资,没注意到地面锈蚀的网格板。
"小虎!
"陈承祚喊的同时己经冲了出去。
少年抬头的瞬间,车间尽头的阴影里窜出第一只变异鼠:体长半米,皮毛焦黑如炭,两颗门牙像淬了毒的匕首,正对着小虎的后颈。
"操!
"陈承祚的战术刀划破空气,刀背磕在变异鼠的头骨上。
那畜生吃痛跳开,却有更多黑影从管道、裂缝里涌出来,灰雾里泛着幽绿的鼠眼连成一片。
小虎终于挣脱了钢板,却在后退时撞翻了堆叠的铁桶,哗啦啦的巨响彻底点燃了鼠群的兽性。
最近的鼠群离小虎只剩三步。
陈承祚扑过去的刹那,视野突然出现一串猩红数字——悬浮在小虎头顶,00:05:00,每一秒都在跳动。
他瞳孔骤缩,这不是辐射值,不是晶矿反应,更不是幻觉。
"五...五分钟?
"陈承祚的呼吸撞在面罩上,白雾模糊了视线。
他想起七岁那年,父母引开变异狼群时,他也是这样看着他们的背影,然后在转角处看见同样的数字——00:05:00,后来母亲的尸体被他在废弃超市找到,喉管被咬断的时间分秒不差。
"这次不一样。
"陈承祚咬着牙,左手扣住小虎的肩膀往怀里带,右手的刀划开扑上来的鼠腹。
温热的血溅在他手背上,腥甜得发苦。
而小虎头顶的数字还在跳:00:04:32。
"抓住我手腕!
"陈承祚吼了一嗓子,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见,首接攥住小虎的胳膊。
皮肤相触的瞬间,他感觉有根细针从心脏扎进骨髓,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了一半。
再看小虎头顶,猩红数字变成了00:23:59。
"跑!
"陈承祚推着小虎往前冲,背后传来鼠群啃咬金属的咔嚓声。
林晓月的霰弹枪在前方炸响,老李举着燃烧瓶砸向鼠群聚集的管道口,火焰腾起时,陈承祚瞥见自己掌心渗出细密的血珠——刚才那一下,好像不是单纯的体力消耗。
避难所是废弃的地下配电室,铁门焊死的瞬间,鼠群撞门的动静震得头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小虎瘫在墙角,捂着被鼠爪划开的胳膊首喘气:"谢...谢谢承祚哥。
"他的声音还带着哭腔,额头的汗把脏污的刘海黏成一绺绺。
老李蹲下来检查伤口,止血喷雾的嘶鸣声里,他抬头看了陈承祚一眼:"你今天不对劲,平时冲得没这么猛。
"陈承祚没接话。
他背靠着冰凉的水泥墙,盯着自己的掌心。
刚才触碰小虎时那种被抽走什么的感觉还在,像是有人用勺子挖走了他身体里的一块,不疼,但空得慌。
"承祚?
"林晓月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这位总把短发扎成高马尾的姑娘正蹲在他面前,战术手电的光映着她眼底的探究,"你看小虎的时候,眼睛...在发光。
"陈承祚猛地抬头。
林晓月的瞳孔里映着他的影子,他这才注意到,自己面罩的防雾层裂了道细缝——刚才扑向小虎时撞在铁架上的。
他伸手抹了把脸,指尖沾到的不是血,是某种温热的、流动的东西,像...像光?
"可能是晶矿辐射。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比平时更哑,"我去检查通风口。
"深夜的配电室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陈承祚缩在最暗的角落,借着月光数自己的脉搏。
他想起小虎头顶的数字,想起父母临终前的倒计时,想起触碰时流失的生命力——这不是巧合,这是能力,能操控生死的能力。
"如果我当时缩短那只变异鼠的倒计时..."他捏紧了战术刀,刀面映出他发红的眼睛,"是不是能更快解决它们?
"通风管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
陈承祚的呼吸顿住,他竖起耳朵,听见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不是人类的,是爪子刮过金属的声音,带着湿滑的黏液声。
鼠群,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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