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天空尚未完全明亮,小院中一片寂静,只有露水悄无声息地从叶尖滴落。
苏婉清一夜未眠,她坐在窗前,默默看着东方渐渐泛白,内心却没有半分的轻松,反而如那灰蒙蒙的天色般沉重。
“小姐,该梳洗了。”
小桃轻轻走进来,将一盆清水端到桌前。
她小心翼翼地瞧着自家小姐,眼中透着一丝担忧。
苏婉清微微点头,抬手掬起一捧清水,轻轻抹在脸上。
冷水让她一夜疲惫的神情稍稍清醒了些许。
她低声吩咐道:“小桃,今日开始,你叫我‘夫人’吧。”
小桃一怔,眼中流露出不舍,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是,夫人。”
苏婉清知道,小桃难以适应,可这不过是她们在深宫中的第一步。
她必须尽快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将所有的柔弱与不甘都掩埋在心底。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稳重的脚步声,带着一股庄重的威严。
片刻后,一名穿着深色宫装的嬷嬷站在门口,面容严肃,双手合于腹前,目光冰冷中透出一丝凌厉。
“奴婢马嬷嬷,奉命教导婉清夫人宫中规矩。”
她的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温度。
苏婉清站起身来,轻轻行了一礼,“多谢马嬷嬷辛苦。”
马嬷嬷微微颔首,却并无任何寒暄的意思,首接冷冷说道:“夫人初入宫中,规矩必然不熟。
后宫之地,凡事皆有礼数,稍有不慎便会被人耻笑,甚至招来祸端。
老奴今日便先从基本的礼仪教起,望夫人务必用心学习。”
苏婉清神色平静地点头,心中却明白,所谓“用心学习”只是马嬷嬷表面的嘱咐,实则是告诫她稍有差池便会落人口舌。
后宫之中,女子们表面和气,背地里却刀剑相向,自己若不谨慎行事,日后只会被人当作笑柄,甚至成为某些人手中可以利用的工具。
马嬷嬷观察着苏婉清的反应,见她神情平静,并未露出任何不满或急躁之色,不禁心中暗暗点头。
她在宫中多年,接待过无数新入宫的妃嫔,很多人初来乍到,要么露出对宫规的不屑,要么因怯懦而紧张。
像苏婉清这般从容淡定的女子,倒是少见。
“先从行礼开始,”马嬷嬷干脆利落地说道,“夫人身份尊贵,须以‘端礼’为准。
这是对皇后娘娘行礼的标准。”
苏婉清微微屈膝,双手置于身前,按马嬷嬷的指示行了一个端礼的礼仪。
马嬷嬷目光锐利,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动作,见她动作虽有些生疏,但姿态端庄优雅,显然受过良好的礼仪训练,不由得多了一分赞许。
“不错,夫人果然出自世家,不愧有教养。”
马嬷嬷冷淡的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赞赏,但很快恢复严肃,“不过,在宫中切记不可高傲。
后宫之中,位分森严,即使是皇后娘娘面前,也不可有丝毫不敬之心。”
苏婉清微微垂首,恭敬地应道:“嬷嬷教诲,婉清铭记于心。”
一整个上午,苏婉清都在马嬷嬷的指导下学习各类宫中礼仪,包括对不同等级的妃嫔行礼的方式、出行时的姿态、言辞的禁忌等。
这些礼仪繁复细致,稍有不慎便可能出错。
她默默记下每一条规矩,心中隐隐意识到,在这座宫殿中,规矩和礼仪远比她想象中更为重要。
这不仅仅是礼数,更是无形的枷锁,捆住了所有后宫女子的自由。
到了午后,马嬷嬷才终于离去。
小桃扶着苏婉清在院中坐下,为她端来一碗温水。
看着自家小姐脸上略显疲惫的神情,小桃心疼不己,小声说道:“夫人,宫里这些规矩,实在太过繁琐,叫人喘不过气来。”
苏婉清轻轻啜了一口水,勾唇淡淡一笑,“小桃,你要记住,这里是后宫,每一个规矩都是为了驯服人心。
只有懂得规矩,才能活得长久。”
小桃闻言,心中一凛。
她深知小姐虽然看似温柔,但心中早己明白了宫中的冷酷和无情。
自从入宫那一刻起,小姐便己经褪去昔日的天真,如今的她,眼中多了一抹冷静与坚韧。
“夫人,您真的甘心留在这后宫之中吗?”
小桃忍不住低声问道。
苏婉清微微一怔,抬头望向远方的宫墙,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
她缓缓说道:“小桃,苏家上下百余口的性命,都在我身上。
即便我心中不愿,也不得不顺从。
只有安然度过每一天,方能不负家族的重托。”
小桃沉默不语,眼眶微红。
她紧紧握住苏婉清的手,低声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陪着您,不管多么难过,奴婢都会陪在您身边。”
苏婉清拍了拍小桃的手,微笑着点头。
她深知,自己在这冷冰冰的后宫中,唯一的依靠就是小桃。
正因为如此,她更要学会坚强,不让任何人看出她的脆弱。
到了傍晚时分,一名侍女走进院中,恭敬地行礼道:“婉清夫人,太后召见,请随奴婢前去慈宁宫。”
苏婉清闻言微微一怔,心中顿时泛起几分疑惑。
她不过是新入宫的低位妃嫔,按理并无资格受到太后的召见。
这突如其来的传召,莫非是……她压下心头的疑虑,微笑着点了点头,起身整了整衣裳,便跟随侍女向慈宁宫行去。
小桃本欲随行,却被侍女拦住,表示太后只召见苏婉清一人。
小桃虽不甘,但也无奈,只得在门口焦急等待。
随着走近慈宁宫,苏婉清能感觉到空气中一股无形的压迫。
慈宁宫外,宫女们静立两侧,个个低垂眼眸,仿佛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音。
苏婉清默默观察着,心中越发警觉。
进入慈宁宫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年迈而威严的妇人,她头戴凤钗,身穿华贵的金丝绣袍,眉宇间透出一股沉稳的气质。
她便是当今的太后,柳氏,也是后宫真正的主宰者。
“臣妾参见太后。”
苏婉清低身行礼,恭敬而从容。
太后目光锐利地打量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苏家的女儿,果然仪态不凡。”
苏婉清低垂着头,谦卑地回应道:“多谢太后夸奖。”
太后冷冷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入了宫,便是皇上的人,往后要好生守规矩,免得让苏家蒙羞。”
苏婉清心中一震,连忙恭敬应道:“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太后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别处,仿佛并不再将苏婉清放在眼中。
片刻后,才挥了挥手道:“好了,回去吧。”
苏婉清低头谢过太后,心中却己掀起一股巨浪。
她能感觉到,太后的警告绝非善意,甚至可能在暗示苏家目前的处境。
她明白,自己在后宫中想要平安度日,便不仅仅是学会宫中的规矩那么简单。
走出慈宁宫时,夜色己渐渐降临,凉风拂过她的面颊,带来一丝寒意。
苏婉清站在空旷的宫道上,抬头望着深邃的夜空,心中五味杂陈。
在这座深宫中,她究竟要怎样才能生存?
这不过是她在后宫中的第二天,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