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雀翎惊潭
陆明河的指尖在藻井第七层莲花瓣纹处微微一顿，手中鎏金凿刀的刀尖轻轻勾住一片即将脱落的漆皮。夕阳，从那破败不堪的窗棂中斜斜漏入，给尚未完工的斗八心明造披上了一层宛如琥珀般的暖光。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雷雨将至的泥腥味，混合着老木头散发的沉郁香气。喉结随着吞咽止痛片的动作上下滚动，他心里清楚，修复这座南宋女祠藻井的最后工序，绝不能拖到暴雨倾盆之时。
“高倍镜。”他低沉开口，摊开的左手掌心稳稳接住助手抛来的器具。在放大镜头之下，残存的沥粉堆金工艺呈现出异样。那簇残留的孔雀蓝，本应是九世纪波斯青金石研磨而成的粉末，此刻却泛起金属般的冷光。当他调整反光板角度时，赫然发现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青铜罗盘，正嵌在井口枋的中央，罗盘上二十四山方位纹样在弥漫的尘雾里，蒙着一层斑驳绿锈。
刹那间，蛙鸣骤然沉寂。屋檐下的铁马相互碰撞，发出不成曲调的杂乱音节，陆明河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县志里关于这座未名女祠的记载：“嘉定三年，暴雨夜现赤光，有司掘地三丈得龟碑，遂敕建祠”。余光瞥见木作表面，湿润的苔藓正诡异地逆时针延展，他握住撬棍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儿时不慎跌落秦淮河的溺水记忆，与眼前这诡异的景象重叠，胸口再次涌起铅块般沉重的窒息感。
“咔嗒。”
突兀的声响打破死寂，青铜罗盘自行转动了半圈。十二地支中的“亥”字忽地弹起，露出下方兽钮机括。陆明河还没来得及缩回手指，整个藻井突然以逆斛栱为中心，开始螺旋开合，宛如一台正在缓缓展开的浑天仪。莲瓣纹路瞬间化作鳞甲般耸动的青铜槽道，某种荒诞离奇的机括运转声，从地底深处隆隆升起。
“退后！”他厉声向正在搭脚手架的工人发出警告，冷汗却早已将粗布工作服紧紧黏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