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城的春雪总带着刺骨的寒意，广场西角的青铜灯柱上结着尺许长的冰棱，将测灵碑映得泛着冷光。
陈渊跪在青石板上，膝盖隔着三层粗布仍能感受到石面的寒意 —— 这是他第三十七次参加家族测灵，也是母亲坠崖后的第三年零七十八天。
测灵长老李通玄抚着胸前三缕长须，手中测灵玉简泛起微光。
他的目光扫过少年补丁摞补丁的衣襟，袖口露出的三道新疤让他眉头微蹙 —— 陈家外门规矩森严，可这般明显的私刑痕迹，竟从未出现在杂役房的月报表上。
"陈渊，下品凡阶灵根，灵脉贯通度 12%。
"玉简上的字迹刚显，东侧观礼席便传来压抑的嗤笑。
十六岁的少年修士本该气血旺盛，可陈渊脸色苍白如纸，唯有额角因剧痛绷起的青筋，证明他还活着。
李通玄袖中指尖微动，玉简突然发出蜂鸣，那行字迹竟在微光中扭曲 —— 他分明记得三年前测灵时，这孩子的贯通度是 5%，怎么三年间只涨了 7%？
"外门杂役房，领三件粗布衫。
" 李通玄声音冷下来，袖中翻出三块灰扑扑的布料。
他知道这孩子的母亲陈雪柔曾是内门天骄，三年前那场 "意外" 坠崖后，陈家便刻意淡化这一脉的存在。
测灵碑前的少年突然抬头，那双眼睛黑得惊人，像淬了冰的墨玉。
锦衣少年陈昊晃着玉扳指走来，腰间玉佩刻着陈家内门麒麟纹。
他在陈渊面前站定，靴底碾碎落在测灵碑基座的雪团："李长老，这等废物也配用测灵碑？
我家灵犬阿黄的灵脉贯通度都有 15% 呢。
" 周围响起低低的笑声，几个内门弟子交头接耳，目光在陈渊身上扫来扫去，像在看什么稀罕物。
陈渊垂在膝头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晕开细小的黑纹。
他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像命盘碎片在识海深处震颤 —— 三日前在柴房劈柴时，未来视突然闪现：三日后陈昊会以 "寻找灵草" 为由，骗他进入葬骨林深处，那里有一伙邪修正等着用生魂祭炼尸傀。
他清楚地看见自己被钉在青铜阵盘上，血肉被炼尸幡一点点剥离，而陈昊站在一旁，玉扳指上的赤鳞蛇纹泛着兴奋的红光。
"连灵犬都不如的东西。
" 陈昊突然抬脚，靴底的赤鳞蛇纹泛起血光，正踹在陈渊腰间旧伤处。
这一脚用了三成力，换作普通杂役早己昏死，可陈渊只是闷哼一声，喉间涌上腥甜，却死死咬住舌尖 —— 他能看见识海深处的命盘界面，苟道计数器：隐忍 27 次，当前可触发 3 倍反杀奖励的字样正在闪烁，那是他三年来被欺凌的次数，每一次隐忍都像在给计数器充能，等待着爆发的时刻。
剧痛袭来的瞬间，陈渊眼前闪过母亲临终前的场景。
那是个暴雨倾盆的夜晚，他躲在衣柜里，透过门缝看见母亲浑身是血地爬进来，怀里抱着半块染血的青铜命盘。
"小渊，记住... 永寂圣体... 不能..." 话未说完，母亲便被一道红光卷走，只留下一枚银铃落在他脚边，铃身上刻着的永寂神殿纹章，与他识海中的命盘碎片一模一样。
陈昊见对方不躲不闪，眼中闪过讶异，正要再补一脚，突然感觉脚踝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
"咔嚓" 一声脆响，骨节错位的声音混着倒吸冷气的声音炸开，陈昊惨叫着单膝跪地，玉扳指上的赤鳞蛇纹突然暗淡 ——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灵脉正在疯狂倒转，蛇毒顺着陈渊指尖涌入的黑色气流，竟在反哺对方的经脉。
测灵碑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刺目黑光。
原本黯淡的灵根纹路如活物般扭动，化作一轮吞噬光线的黑色日盘，12% 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李通玄手中的测灵玉简 "当啷" 落地，他身为结丹期修士，此刻却感觉浑身发冷 —— 那黑色日盘的纹路，竟与陈家古籍中记载的 "永寂圣体" 一模一样！
传说中，永寂圣体乃天地至阴之体，万法不侵，吞噬万物灵气为己用，只是千年前突然从修真界消失，没想到竟出现在一个外门杂役身上。
黑色日盘最终定格在 99%，最后一道纹路像被墨汁浸染的裂痕，将整个测灵碑映成深潭。
陈渊撑着测灵碑站起身，指腹擦过嘴角血迹，视线扫过脸色青白的陈昊："你以为我真的是废物？
" 他抬手，掌心跳动的幽黑灵气凝成细小骷髅头形态，正是陈家禁术《赤鳞炼体诀》的本源之力 —— 此刻正被他的圣体如鲸吞般吸纳。
陈昊的蛇毒在他体内化作精纯的灵气，沿着圣体特有的经脉运转，最后汇入识海的命盘，让那枚新凝结的碎片更加明亮。
广场上死寂如坟。
内门弟子们纷纷站起，手按剑柄，却不敢上前半步。
李通玄盯着陈渊，突然想起三十年前，陈雪柔在测灵碑前测出 "天灵根" 时的场景，那时的测灵碑也是这般黑光涌动，只是没想到，她的孩子竟继承了更罕见的永寂圣体。
他突然意识到，三年前的 "坠崖" 或许并非意外，陈家高层很可能早就知道陈渊的体质，才会千方百计将他打压成外门杂役，甚至不惜对陈雪柔下毒手。
陈渊望着识海命盘新凝结的碎片，未来视画面再次闪现：三日后的葬骨林，七颗极品灵石镶嵌的青铜棺材正在开启，棺盖缝隙里伸出的苍白手掌，腕间戴着与他母亲坠崖前相同的银铃。
他记得母亲曾说过，那银铃是永寂神殿的信物，拥有号令尸修的力量。
而现在，这画面告诉他，那具棺材里可能藏着母亲的秘密，或者是解开圣体之谜的关键。
他忽然低笑，声音混着风雪传入众人耳中："记住这个数字 ——" 指尖划过测灵碑上的 99%，最后被遮住的百分之一突然浮现，却是个扭曲的 "死" 字，"下一次见面，就是你们的死期。
" 这话像是对陈昊说，又像是对整个陈家说。
话音未落，他突然踉跄半步，圣体第一次大规模吸收灵气，让他的经脉有些承受不住，嘴角再次渗出鲜血，但眼中的光芒却更加锐利。
暮色漫过青岚城时，陈渊蹲在杂役房的破木床上，掌心托着从陈昊体内抽出的赤鳞蛇精血。
命盘碎片突然发烫，他闭上眼，看见更多母亲的记忆碎片：血色月光下，女人将染血的银铃塞进襁褓，背后是刻着永寂神殿纹章的青铜门，门后传来无数锁链崩断的巨响，还有一个威严的声音在说："圣体转世，必遭天妒，唯有隐忍方能大成..."后山祖坟方向，突然传来夜鸦惊飞的嘶鸣。
某座刻着 "陈渊之母" 的墓碑下，泥土松动的簌簌声中，混着指甲抓挠棺木的轻响，一下，两下，像倒计时的钟声。
陈渊睁开眼，望向窗外的月色，手抚过胸前的银铃，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 陈家的血债，该是时候讨一讨了，而葬骨林的青铜棺材，或许就是他揭开真相的第一步。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感觉体内的灵气比之前充盈了数倍。
苟道计数器的数字己经归零，等待着下一次隐忍后的爆发。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陈家将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欺凌他的地方，而他的圣体和命盘，将成为他复仇的最大依仗。
窗外，风雪渐大，测灵碑的黑光仍未完全褪去，像在预示着青岚城即将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陈渊吹灭油灯，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脑海中回想着未来视里的青铜棺材，还有那只戴着银铃的苍白手掌。
他知道，前方的路充满危险，但他无所畏惧，因为他的母亲可能还活着，而他，终将成为那打破命运枷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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