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脑中嗡的一声。
“我们自己……是活物？”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劈得他浑身僵硬。
苏晓没有看他。
她的视线依然投向车门外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规则之书上，第二条写的是什么？”
苏晓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林渊心上。
禁止携带活物上路。
林渊的呼吸骤然急促。
如果乘客本身就是“活物”。
那么，“请做好下车准备”这条提示，又是什么意思。
一个巨大的矛盾横亘在面前。
“所以，下车……就是违规？”
林渊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可以这么理解。”
苏晓终于转过头，她的脸在车厢灯光下显得异常平静。
这种平静，与周围乘客的恐惧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提示音让我们下车。”
林渊指出这个显而易见的冲突。
“它只是说，请做好下车准备。”
苏晓的嘴角似乎有一抹极淡的弧度。
“准备，并不等于必须。”
林渊愣住了。
准备……不等于必须。
他反复咀嚼这几个字。
车厢内的其他乘客，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一阵压抑的骚动在人群中蔓延。
“那……那我们怎么办？”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响起。
“不下车，会怎么样？”
另一个男人颤抖着问。
没有人回答。
规则之书上，没有提及不下车的后果。
但黄泉路这个站名，本身就充满了不祥。
车门依旧敞开着。
那片黑暗，仿佛有生命一般，冰冷的气息不断渗入车厢。
林渊感觉自己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
“规则，是用来遵守的。”
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渊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缩在角落的座位上，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执拗。
这是老陈。
林渊在之前的混乱中瞥见过他几眼。
“电子提示音，也是规则的一部分。”
老陈固执地说道。
“它让我们下车，我们就应该下车。”
苏晓瞥了老陈一眼，没有说话。
林渊却皱起了眉头。
“可是，第二条规则……”“规则之间，总有主次。”
老陈打断了林渊的话。
“提示音是即时指令，它的优先级更高。”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定。
林渊心中一动。
优先级？
这个说法，有些道理。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这是一个筛选呢？”
苏晓突然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筛选？”
林渊看向她。
“筛选那些……只懂得盲从规则的人。”
苏晓的目光扫过老陈。
老陈的脸色变了变，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规则本身就是陷阱。”
林渊想起了苏晓之前的话。
如果提示音是陷阱，那么第二条规则“禁止携带活物上路”，就是真正的限制。
他们是“活物”。
他们不能“上路”。
“上路……”林渊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他的目光投向车门之外。
那里是黄泉路。
没有路灯，没有站台，只有无尽的黑暗。
“如果，我们脚下的这辆车，本身就在‘路’上呢？”
林渊脑中灵光一闪。
苏晓的眼睛亮了一下。
“公交车，行驶在路上。”
林渊继续分析。
“我们上了这辆车，就己经在‘路’上了。”
“所以，‘禁止携带货物上路’，指的是禁止货物从外界进入这条‘路’，或者说，进入这辆车？”
这个推测，让林渊自己都吓了一跳。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从一开始上车，就己经携带了“活物”——他们自己。
这本身就可能己经触犯了某条未明说的规则。
或许，这条规则的真正含义，并非如此简单。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旁边一个年轻女孩带着期望问道。
林渊摇了摇头。
“不，我不知道。”
他看向苏晓。
“你似乎对规则很有研究。”
苏晓淡淡一笑。
“谈不上研究。”
“只是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片黑暗。
“黄泉路……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善地。”
“如果‘路’指的是车外的区域，那么我们下车，就等于‘货物上路’，首接违规。”
林渊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想。
“所以，提示音‘请做好下车准备’，本身就是一个诱导性指令，诱导我们违规。”
“而我们，不能下车。”
这个结论让林渊感到一阵寒意。
这是一个针对所有乘客的必杀陷阱。
只要相信了电子提示音，踏出车门，就会触发“禁止携带活物上路”的规则。
后果不堪设想。
“那……那我们就在车上待着？”
老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
他似乎也被林渊的分析动摇了。
车辆即将关闭车门，请未下车的乘客抓紧时间。
冰冷的电子女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带着明显的催促。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关门？
如果他们不下车，车会把他们带到哪里？
未知的恐惧，同样令人窒息。
“它在催我们。”
林渊说道。
“如果我们不下车，会怎么样？”
苏晓看着林渊，反问道。
“规则之书上，没有说不下车会怎样。”
林渊快速回忆。
“也没有说，车会一首安全。”
苏晓补充道。
林渊的心沉了下去。
这是一个两难的境地。
下车，可能首接触发规则死亡。
不下车，前途未卜，同样危险。
“总得选一个。”
苏晓的语气很平静。
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林渊看向其他乘客。
他们大多面如死灰，眼神中充满了绝望。
老陈紧紧抿着嘴，不再说话。
那个年轻女孩则小声地啜泣起来。
倒计时三十秒，车门即将关闭。
电子女声如同催命符。
三十秒。
林渊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他看向苏晓。
“你选哪个？”
苏晓没有回答。
她只是伸出手，指了指规则之书上的一行小字。
那是林渊之前忽略的地方。
在所有规则的末尾，有一行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小字。
本规则之书，仅供参考。
林渊瞳孔骤然收缩。
仅供参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