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燕妮蜷缩在床上，痛苦的呻吟着，汗水沁湿枕头，终于熬到了天亮。
她从枕头下面掏出来一个掉了漆的破手机，拨通了二弟葛向阳的电话。
“喂，向阳啊，你起床了没有？
大姐我肚子好痛，你能来带我去下医院吗？”
“医院医院医院，就知道去医院，去医院不要钱啊？”
一阵急促又不耐烦的吼声，从开着外放的手机里面传出来。
吓得葛燕妮一哆嗦，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来。
“你才五十几岁，又不是七老八十，能有什么大病？
自己买点去痛片吃吃不就行了？”
“我这正卸货呢，没工夫陪你无病呻吟。”
“要不是当年你舍不得花钱给我请名师指导，我会考不上大学出来卖菜吗？”
啪嗒，葛燕妮还没来得及多解释什么，电话挂机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二弟当年读书成绩不好，他们班有城里的同学花大价钱去京城封闭式培训几个月。
成绩大幅提升考上了大学，他也想去。
但是当时爸妈不在了，爷爷奶奶又不管他们，葛燕妮一个人拉扯5个弟弟妹妹。
能不饿肚子就谢天谢地了，哪儿来的钱去给他上京城请名师？
又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葛燕妮翻出来大妹葛春妮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喂，大妹啊，你能开车从城里来带我去医院吗？
大姐肚子疼得下不了床。”
一个一听就还在睡觉的慵懒声音传来。
“你有病就吃药，找我干嘛？
我又不是医生？”
“再说了，你别忘了，当年要不是你，我能跟耀祖哥分开，失去爱情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别说是病了，就算是死了办丧事，也轮不到我！”
啪嗒，电话被挂断。
大妹当年看上村里黄毛，16岁就无媒苟合怀上了，对方仗着揣上了娃不给彩礼不办酒。
葛燕妮各种劝说对方不是好人不要嫁她不听，就把她关了起来。
结果逃跑时她流产了，对方嫌晦气不要她，转头就跟别人订了婚，生了孩子以后天天打老婆。
过了两年葛燕妮做主把她嫁给了隔壁村长儿子。
后来他们发家致富进了城，现在城里小洋房住着，小轿车开着，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葛燕妮叹了口气，实在疼得不行，不死心的又打给三弟。
“喂，三弟啊，大姐胃疼的要死过去了，你能不能来接大姐去医院啊？”
这个三弟从小就喜欢调皮捣蛋，大些了开始偷鸡摸狗，当年葛燕妮没少给他擦屁股。
全村挨家挨户，哪家的门前她没去下过跪求原谅？
自己对他掏心掏肺尊严都不要了，他应该不会不管自己死活的吧？
“大早上的叫魂啊你？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还好意思叫我带你去看病？
你忘记小时候你怎么对我的了？”
“你带着我挨家挨户去道歉，还让我喜欢的小芳看到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吗？”
“要不是因为你，我至于永远失去我心爱的小芳吗？”
“还去医院？
你咋还没死啊？”
“要是你在我被小芳看到出丑之前就死了，我现在跟小芳儿孙满堂了都。”
对方骂完后就挂了电话。
葛燕妮眼里满是眼泪，不知道是胃疼的，还是心疼的？
她不死心的给西妹打去电话。
这个西妹，是她最小的妹妹，当年爸妈走的时候还在读小学，全家人都不赞同她继续读书。
是自己力排众议拼死拼活把她供上大学的。
大学毕业后嫁给了魔都的同学，定居魔都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其他弟弟妹妹说，她家住的房子价值千万。
自己就想去村镇医院看个病，也要不了多少钱，她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喂，西妹啊，大姐得了胃癌，好疼，你能给大姐打几百块钱去看病吗？”
对方听到是葛燕妮的声音，没好气的开口。
“你不是偏心二姐和五弟吗？
那你找他们啊？
你找我干嘛？”
“当年你给二姐买新衣服的时候，我是怎么求你的？
你给我买了吗？”
“还有五弟，他都要去坐牢了，你都舍得花钱去捞他出来。”
“凭什么就不能把那钱拿给我去买吃的？
你知道当时那个猪肘子，我馋了多久吗？”
“要不是因为你，我的童年能过的那么凄惨吗？”
“原生家庭带给我的伤痛，让我痛苦一辈子的责任，你付得起吗？”
“现在你居然还有脸来跟我要钱？
你怎么敢的？”
电话被无情挂断。
葛燕妮颤抖着手抹着眼角的泪水。
“曼妮啊，你二姐当时要嫁人，我要是不给她置办几件新衣服，人婆家会看不起她的啊。”
“就给她买嫁衣的钱，还是找人借的，要是有钱，我怎么会舍不得给你买？”
五弟葛向海，是她最后的期望。
他是老葛家最小的儿子，被宠坏了，父母走的时候10岁。
当年他跟其他熊孩子打赌，推倒村里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导致人家流产，对方要报公安。
是葛燕妮去人家家门口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又答应赔偿一大笔钱财。
才没有报公安抓他去少管所，结果因为葛燕妮跪了3天才回来。
他被孕妇男人开瓢的伤没有得到及时医治，导致脸上留了疤。
被其他孩子嘲笑，长大以后影响找对象，因为这事，他没少埋怨葛燕妮。
“向海啊，你最近业务忙不忙？
能借大姐几百块钱去看病吗？
大姐的肚子好痛啊。”
手机里面传来有人叫胡了的欢呼声，紧接着是一阵洗麻将的声音。
“晦气，害老子输了牌，还想要钱？
你哪儿来的脸？”
“哥哥姐姐们，哪个过得不比我好？
你找他们啊，找我干嘛？”
“你还嫌害得我不够惨吗？
你不害死我不肯罢休是吧？”
“死老太婆，活该你痛死，老天不长眼，这报应来的太迟了。”
啪嗒，一阵挂机忙音传来。
最后的希望破灭，葛燕妮脸上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为了弟弟妹妹，积劳成疾累垮了身体，现在还得了胃癌。
他们却还是这么恨自己？
葛燕妮想不通，明明当时爸妈走的时候，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刚满18岁不久的小姑娘啊？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大伯大伯娘都不管他们这一群半大孩子。
是自己用18岁稚嫩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养大他们以后，又帮忙给带孙辈。
一辈子没有结婚，为他们奉献了一生，最后却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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