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八的乡村公路上,我对着后视镜最后检查妆容。眼线液在眼下晕染出蛛网状泪痕,口红故意涂到人中位置,发顶特意抓出几撮支棱的乱发。羽绒服口袋里装着昨晚调配好的红墨水,此刻正隔着布料传来细微凉意。
村口老槐树下,几个裹着花棉袄的身影齐刷刷转头。轮胎碾过碎石路的声响里,我听见三姑标志性的尖嗓:"穗丫头回来啦?"
车门打开的瞬间,冷风卷着雪粒子灌进领口。我趿拉着故意反穿的棉鞋,左手拎着滴答淌水的塑料袋——里面是提前冻好的冰鱼,右手攥着从后备箱翻出来的旧键盘,键盘缝隙里还粘着去年开会时崩进去的瓜子壳。
"三姑六婆都在呢?"我咧开嘴笑,露出沾着巧克力酱的门牙,"给你们带了年礼!"手腕一抖,冰鱼划出抛物线,正砸在六婆新烫的羊毛卷上。
人群炸开的尖叫声中,我甩开膀子往家跑。羽绒服口袋里的红墨水适时漏出,在雪地上拖出蜿蜒血迹。余光瞥见二叔举着手机的手都在抖,镜头追着我癫狂的背影:"疯了!老林家闺女疯了!"
堂屋里炭盆烧得正旺,母亲掀开厚重的棉门帘时,带起一阵裹着艾草味的暖风。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在逆光里闪着银边,围裙上还沾着糯米粉,显然正在准备年糕。
"穗啊..."母亲的声音卡在喉头。我抢先扑过去抱住她,顺势把沾满泥巴的手在她后背蹭了蹭:"妈!城里的土可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说着从裤兜掏出裹着保鲜膜的土块,掰下一角就往她嘴边送。
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烟,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竹烟杆,那是去年我送他的生日礼物。烟灰簌簌落在磨得发亮的千层底布鞋上,积了半指厚的灰也没掸。
年夜饭的蒸汽糊住玻璃窗时,七大姑八大姨还是来了。八仙桌上的红烧肉颤巍巍冒着油光,二婶刚夹起一筷子,我突然站起来盯着她的翡翠镯子:"这个能辟邪吗?"不等回答就抄起汤碗泼过去,"鬼!有鬼跟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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