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寒凉。
孟鹤弦换上夜行衣,自海棠巷一路到崇业坊。
周家挂白,因周圳事件未终,所以灵堂上也只是摆设,独留一个下人守夜。
孟鹤弦己将周家地形熟记,绕开护院巡夜来到书房,里面灯火一盏,影子一道时而叹息。
一刻钟后,周御史自书房离开。
孟鹤弦等人走远才进书房,轻手轻脚搜寻信函,可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
“难道...销毁了?”
不可能。
周御史此人小心谨慎,他同孟家一船岂会轻易放心,必然留有后手。
这么想,孟鹤弦开始去摸索着找暗室或密道。
突然外面火光冲天,叫喊声传进来。
“有贼。”
孟鹤弦沉眸,被发现了?
窗户从外推开,一道黑影翻进来,同孟鹤弦正正对上。
……孟鹤弦将宣纸挥洒半空为掩护,他不欲跟人纠缠,借着空挡闪身窗边要离开,可身后人紧咬不放。
你来我往里,孟鹤弦惊觉这人功夫如此之深,自己恐不是其对手。
“我与阁下非敌,莫要因你我二人纠缠,而被困此地。”
黑衣人声音沙哑十分沉:“把东西交出来,我就放你走。”
砰,孟鹤弦接下他一掌,整条手臂都在发麻。
“什么东西?”
黑衣人:“密函。”
密函?
他是孟家的人。
想到此,孟鹤弦眼止不住颤抖,咬牙:“你来。”
黑衣人显然也很警惕,只靠近一步。
“拿来。”
“给我去死!”
孟鹤弦右手扬起匕首,左手中却闪出一枚玉簪。
簪子如莲花盛开,露出一端极尖锐的锋芒,首对黑衣人脖颈刺下。
黑衣人只拦下他的匕首,堪堪一闪可也被玉簪所伤。
孟鹤弦的呼吸过沉过重,他不甘心的扫黑衣人一眼,翻窗消失在浓夜。
京都一百零八坊,各路小巷全在孟鹤弦脑中。
他边走边褪下夜行衣,将染血的玉簪擦拭干净,重新簪到发上。
街上马蹄声如雷,一队金吾卫自西向东去,孟鹤弦退回拐角,后背撞上一人。
转头,鼻尖自来人脸颊擦过。
砰!
有什么在心房炸开以至乱颤。
许慎察觉孟鹤弦动静,手压在他肩膀警告道:“金吾卫可不是御林军,你这样是会被抓回去重审的。”
等街上没了动静,许慎撤开身,上下打量一眼孟鹤弦。
“这么晚不睡觉,没干好事吧。”
“……”孟鹤弦感谢的话到嘴边消失,转口说:“二公子不也一样。”
许慎嗤笑:“除了红粉青楼地,二公子还能去哪?
你要是感兴趣,下次我带你一道。”
“不必,二公子独享吧。”
二人不再多言,分两个方向走,却都是朝东行。
回到海棠巷,孟鹤弦换下衣衫洗漱,却无意看到衣袖上一抹红,他放至鼻尖细嗅一下。
是血。
月隐日出,笼在晨雾里的人开始忙碌。
孟鹤弦去大理寺牢房,准备再见段涛一面过场。
狱卒主动打招呼:“孟公子好。”
孟鹤弦看他行色匆匆,问:“是段世子出什么事了吗?”
“段世子要吃核桃云片,我这正准备去买呢。”
孟鹤弦随口道:“前边街口有。”
“段世子比较挑,”狱卒含糊一笑:“非要吃飞雁塔那边的,说是有家老店口味比较正宗。”
“飞雁塔?
那有段距离,你这么一来一回可得一个多时辰。”
狱卒叹口气:“没办法,贵人一句话下面跑断腿,孟公子您先忙。”
孟鹤弦左手垂下,桃木串若隐若现。
“得多好吃的核桃云片,能让他在狱中都念念不忘。”
晌午,大理寺各部都去用午饭。
孟鹤弦坐在案几后,跟前周围全是关于段世子,以及周圳的往来关系,或近些年两人所作所为。
纸张翻阅声很轻,孟鹤弦看的认真,连跟前来人都不知道。
“咳咳。”
抬头是大理寺少卿,蒋征。
“蒋大人。”
蒋征年有西十,虽说少卿,可大理寺并无正职,所以他基本总领所有事项。
“案子进展如何?”
孟鹤弦转息明白,这是皇帝想要知道进程。
“未有线索。”
蒋征沉吟片刻,说:“周圳这些年,大恶没有小恶不断,许是遇到谁家的报复也难说。”
这话,是说周圳有可能是被仇家报复而杀?
看来,皇帝是偏向景和公主的,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这位景泰帝,风格一如既往。
孟鹤弦淡淡道:“在下身负皇命,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真相。”
蒋征凝望他许久,最后长叹一声离开。
傍晚,孟鹤弦回到海棠巷。
南星在做饭,见他回来擦擦手把信笺递过去:“刚送来的消息。”
孟鹤弦淡扫过去,一下笑了。
南星好奇:“什么事这么开心?”
孟鹤弦捏起一支羽毛,逗趣着海棠树下的翠嘴鹦鹉。
“抓到一个……负心薄幸的沽名之辈。”
宣阳坊,最出名的便是翠玉阁,一应女子红妆饰品、胭脂水粉十分俱全。
乃,京都贵女最爱。
孟鹤弦在茶轩二楼,视野将翠玉阁完全笼罩。
一辆挂牌公主府的马车行来,他微微偏头:“去吧。”
身后女子默默一礼后下了茶轩,很快同公主府的人前后脚进入翠玉阁。
茶轩里有人在吟诗,诗词饱含羡艳,诉说着人间痴爱。
“要说痴情,满京都不得不提景和公主与永安侯。”
“还别说,当年永安侯迎娶景和公主多少人说闲话,可现在?
人夫妻情深可比金坚,这不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吗?!”
“永安侯命好啊,金科登殿,公主下嫁,若我等有此机缘——”“做梦去吧,永安侯也非一般人,不仅才华横溢还洁身自好,对景和公主那叫一个无微不至,这对夫妻不知令多少人赞叹羡慕呢。”
“京都第一伉俪,首数景和公主与永安侯。”
孟鹤弦晃了晃茶盏,茶汤自指缝消失。
这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
它比骰子,还令人难测。
骰子要钱,可人心…要命。
“有,通通都有。”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长街上,许慎骑着骏马缓慢而来。
他红衣奢贵,腰间环金璎珞,乌发坠琉璃珠,在日光下折出多道绚光。
几个小孩追着说吉祥话,许慎高兴,自乾坤金袋抓出一把银瓜子。
孩子们高兴的首呼:“二公子阔气。”
“二公子金安。”
孟鹤弦想到许慎在外的评语:其貌殊丽、嘴赛砒霜、乾坤金袋、京城一祸。
“呦,孟公子竟有闲心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