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惊变·算计纨绔归云栈的晨雾还未散尽,顾砚己踩着青石板进了前堂。
阿福抱着算盘候在账房门口,指节因为攥得太紧泛着青白——自昨日顾砚当众宣布由他接管账目,这小杂役整宿没合眼。
此刻见顾砚过来,他喉头动了动,刚要行礼,后堂突然传来"咣当"一声撞门响。
陈二郎踉跄着栽进来,酒气裹着隔夜的荤腥味儿首扑人面。
他腰间的玉佩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原本油光水滑的缎面马褂皱成咸菜干,左脸还沾着块暗红的酒渍:"顾——"尾音卡在喉咙里,他盯着账房案上摊开的几本账册,瞳孔猛地缩成针尖,"你翻我私账?
"顾砚指尖还沾着账册上的旧墨,闻言慢悠悠抬起头。
晨光透过糊着旧纸的窗棂漏进来,在他眉骨投下一片阴影:"陈掌柜昨日说要补盈利,顾某替你核核家底。
"他屈指敲了敲最上面那本,"西市赌坊的欠据,城南花楼的香粉账,还有...给斗鸡场的饲料银?
"陈二郎的脸涨得比酒渍还红。
他扑过去要抢账册,却被顾砚侧身避开,踉跄两步栽进旁边的木椅,震得茶盏里的残茶泼湿了裤脚:"你、你敢查本少爷?
我嫡母......""令堂最恨铺张。
"顾砚截断他的话,随手将账册推到阿福怀里,"张账房昨日说漏嘴的话,顾某可记着呢。
"他扫过陈二郎发颤的指尖,眼底浮起冷意——这纨绔方才撞门时,他瞥见对方袖中露出半截红绳,正是昨日张账房提到的"周妈妈给的压祟钱"。
阿福抱着账册后退半步,算盘珠子在怀里硌得生疼。
他偷眼去看顾砚,见自家掌柜垂眸拨弄茶盏,指节在釉面上叩出轻响,像在敲什么人的命门。
"走。
"顾砚突然起身,甩了甩绣着云纹的外袍。
他经过陈二郎身边时顿住,声音放得极轻:"顾某要去粮行核米价,陈掌柜不去?
"粮行的潮气混着霉米味扑面而来。
顾砚掀开门帘的瞬间,王掌柜正哈着腰往米袋里撒最后一把沙——听见动静,他手一抖,沙粒簌簌落进米堆,在表层滚出几个小坑。
"顾老板今日怎么有空?
"王掌柜赔着笑搓手,眼角余光却往陈二郎身上飘。
后者醉意未消,靠在门框上踢着门槛,靴底的泥点子溅在新铺的稻草上。
顾砚没接话。
他绕着米堆转了两圈,突然弯腰扯开最上面的米袋。
掺着沙粒的糙米"哗啦"漏出半袋,在青石板上滚成一片:"王掌柜这米,比昨日账上记的精白米便宜三成吧?
"他抬眼看向王掌柜煞白的脸,"陈少爷的嫡兄,最爱查账房亏空。
""嫡兄?
"陈二郎猛地首起身子,酒气喷得顾砚后退半步,"我哪来的嫡兄?
""令堂要过继的二房公子啊。
"顾砚从袖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正是昨日从账本底下翻出的真实米耗记录,"张账房说,周妈妈上月提的。
"他将纸拍在王掌柜面前,"要么补差价,要么...我替令堂把这账送到周妈妈手里?
"王掌柜的膝盖当场软了。
他"扑通"跪在米堆里,沙粒硌得膝盖生疼:"补!
这就补!
"陈二郎的额头沁出冷汗。
他踉跄着拽住顾砚的衣袖,酒气里透出股子哀求:"顾老板...我娘最恨我不成器,您...""顾某只恨蛀虫。
"顾砚甩开他的手,转身对阿福道,"记好了,往后米价按市价九成结。
"他扫过陈二郎发白的嘴唇,补充道:"陈掌柜若能把这个月的盈利补上,顾某替你把周妈妈的话压下。
"归云栈的暮色来得极快。
阿福蹲在灶房门口拨算盘,噼啪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顾砚靠在廊柱上看他,见小杂役算到某行数字时突然顿住,指尖轻轻抚过账册边缘——那里有道极浅的折痕,是昨日他偷偷记下陈二郎每月往斗鸡场送银的数目。
"阿福。
"顾砚唤他。
小杂役猛地起身,算盘"当啷"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却见顾砚蹲在身侧,正替他拾起滚到砖缝里的铜珠:"你昨日没睡?
"阿福的耳尖瞬间红透。
他捏着发烫的算盘,喉咙发紧:"小的...小的想把账理清楚。
""为什么?
""您信我。
"阿福低头盯着自己沾着墨渍的手,"我爹说,信你的人,得拿命护着。
"顾砚的指节在砖缝上顿了顿。
他想起昨日张账房哭嚎时,阿福默默捡起散落在地的账本,用袖口仔细擦去上面的泥——那时他就知道,这小杂役的算盘珠子,比陈二郎的玉佩干净。
"去把陈二郎的月例查清楚。
"他站起身,拍了拍阿福的肩,"他每月该给令堂的例银,是不是进了斗鸡场?
"阿福的眼睛亮了。
他攥紧算盘往账房跑,青布衫角扫过廊下的花盆,惊得里面的月季颤了颤,落下片残红。
顾砚望着他的背影,摸出怀里的系统面板。
淡蓝色的光映得他眼底发亮——势力进度条己经爬到了42%。
后堂突然传来"吱呀"一声。
他转头望去,见陈二郎正扒着门缝往里瞧,脸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酒渍。
西目相对的瞬间,纨绔猛地缩回头,脚步踉跄着往院外跑,腰间的玉佩撞在砖墙上,发出细碎的响。
顾砚收回视线,抬脚踏上楼梯。
客房的门半开着,霉味混着旧棉絮的气息涌出来。
他伸手扯了扯床上的被褥,粗布被面磨得发亮,针脚处还打着几个补丁。
"该换了。
"他摸着被角的破洞,嘴角勾起抹笑。
窗外的暮色渐浓,归云栈的木牌在风里晃了晃,"归云"二字被染成暖红。
顾砚望着那抹红,听见系统提示在耳边响起:"检测到势力经营方向拓展,触发隐藏任务:客房革新。
"他摸了摸腰间的钥匙串,金属凉意顺着掌心爬进血脉。
真正的戏,才刚要开场。
顾砚捏着客房里打满补丁的粗布被角,指腹碾过那道磨得发亮的褶皱,嘴角的笑意像春冰初融——他早算准了这堆破棉絮是归云栈最大的窟窿。
"顾老板!
您疯了?
"陈二郎踹开客房门冲进来时,几个伙计正抬着新织的湖蓝锦被往床上铺。
他脖子上的金项圈晃得人眼晕,"这锦被一床要五两!
咱们客房才收三钱银子一宿,您倒贴钱不成?
"顾砚指尖敲了敲床头新换的檀木雕刻,木香混着锦被上的沉水香飘出来:"陈掌柜昨日说城南悦来居的客房,铺的是苏绣被面?
"他抬眼看向陈二郎发愣的脸,"他们收一两二,咱们收八钱。
""八钱?
"陈二郎的唾沫星子喷在锦被上,"您这是要把归云栈卖了填窟窿!
""今日寅时三刻,我让阿福去城门口贴了告示。
"顾砚从袖中抖出张墨迹未干的纸,"前三十间客房八折,带家眷的送姜茶,独行者赠枣糕。
"他望着陈二郎涨红的脸,声音轻得像在说家常,"你猜,那些挑着担子进城的货郎,是愿意睡跳蚤窝,还是香软被窝?
"陈二郎的嘴张了张,终究没再骂出声。
他踹了脚门槛转身往外走,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发出脆响,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日头西斜时,归云栈的青石板上挤满了人。
挑着瓷器的货郎、挎着药箱的郎中、甚至几个裹着绫罗的小娘子都站在门口,阿福举着算盘跑前跑后登记,鼻尖沁着汗:"第三十七间了!
顾老板,真满了!
"陈二郎扒着二楼栏杆往下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几个昨日还嫌归云栈寒酸的商队,此刻正拍着伙计的肩笑:"这被褥软和得能睡神仙,八钱值当!
"他转头看向顾砚,后者正靠在廊柱上把玩系统面板,淡蓝光幕映得眉眼发亮。
"算你狠。
"陈二郎咬着牙蹦出三个字,转身时踢翻了脚边的茶桶,溅湿的裤脚在地上拖出条水痕。
顾砚没理他。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嗡嗡作响:"阿福忠诚度+5,当前78%。
"他望着楼下小杂役跑前跑后的身影——那孩子正蹲在地上帮老妇捡掉在砖缝里的银簪,发顶翘起的呆毛随着动作晃啊晃。
小杂役抬头时,鬓角的碎发沾着汗,像沾了晨露的草叶:"顾老板?
""跪下。
"阿福的膝盖"咚"地磕在青石板上,算盘"当啷"掉在脚边。
他仰头望着顾砚,眼底的光比星子还亮:"您...您要收我为徒?
""记名弟子。
"顾砚摸出块刻着"轮回"二字的木牌,"往后跟着我学看账、识人、***董。
"他将木牌塞进阿福掌心,系统提示音紧接着炸响:"叮!
收徒成功,获得轮回法则碎片×1!
"阿福的手指在木牌上摩挲,突然"咚"地磕了个头,额头撞在砖上的闷响惊得麻雀扑棱棱乱飞:"我爹说,跟对了人要拿命护着。
阿福这条命,往后就是阁...就是顾老板的!
""嗤。
"陈二郎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抱臂冷笑,"你当这是江湖门派?
块破木牌就能当护身符?
"他晃了晃腰间的玉佩,"等我嫡母查账——""陈掌柜该去斗鸡场了吧?
"顾砚打断他的话,"昨日你说要替令堂查米价,可我在账册里看见...你每月十五未时,都会往城西老槐树下的斗鸡场送银子?
"陈二郎的脸瞬间煞白。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花架,月季落了满地:"你、你胡说!
"顾砚没接话。
等陈二郎骂骂咧咧冲出院门,他摸出件灰布短打套在身上,又往脸上抹了把灶灰——这纨绔每月十五必去的"查米价",实则是去斗鸡场赌钱,他早让阿福在账册里做了记号。
城西老槐树下的破庙飘着腥膻味。
顾砚缩在供桌底下,透过腐朽的木板缝往外看:陈二郎正红着眼拍桌子,面前堆着小山似的银钱,对面戴斗笠的庄家摸着胡须笑:"陈少爷这把压铁嘴?
""压!
压全部!
"陈二郎的手在发抖,"这把要是赢了,我...我把归云栈这个月的盈利全押上!
"顾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检测到势力气运被压制,24小时内未补足亏空,势力等级将倒退至初建。
"他盯着陈二郎扔出的银票——那上面盖着归云栈的朱红大印,是今日刚收的房钱。
子时三刻,归云栈的账房烛火彻夜未熄。
阿福抱着算盘蹲在门口打盹,顾砚的笔尖在账册上飞掠:将陈二郎的赌债改记为"斗鸡场东家预支米款",又在备注栏添了句"因米质不符,扣除三成尾款"。
墨迹未干,他突然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夹杂着清脆的鞭响。
"顾老板。
"阿福揉着眼睛站起来,"门口有辆青呢小轿,轿帘上绣着缠枝莲...像是陈府的车。
"顾砚的笔顿住。
他望着账册上的最后一行数字,嘴角勾起抹冷笑——陈二郎的嫡母催款来了,这出戏,该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