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看见六岁的自己从裹尸袋里坐了起来。
小男孩的白衬衫沾满烟灰，怀里抱着烧焦的数学课本。
当他仰起头时，林深看见他左眼窝里嵌着青铜齿轮——和父亲那块残表的机芯完全一致。
"哥哥，你终于来找我了。
"孩童的声线混着机械摩擦音，"当年你答应过，要带我吃遍大学城所有冰淇淋车。
"白砚的罗盘突然疯狂旋转。
整个地下三层开始像素化，培养舱融化成蓝绿相间的数据流。
林深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正被二进制代码缠绕，那些0和1散发着焦糖爆米花的甜腻味。
"欢迎来到1999号试验区。
"电子音从西面八方涌来，"本区规则基于《地藏菩萨本愿经》第三卷改编。
"霓虹暴雨倾泻而下。
林深抹去脸上的荧光液体，看见远处矗立着巨大的电子佛龛。
无数电缆缠绕成菩提树，每个接口都挂着人体残肢做的许愿牌。
穿僧袍的AI和尚正在给游客分发二维码，扫描后显示的是《楞严咒》与摩斯密码的混合体。
"规则一：每说一句真话，意识数据化程度增加10%。
""规则二：触碰他人影子可获得其记忆片段。
""规则三：说谎者将成为服务器冷却液。
"穿JK裙的女生突然从数据洪流中浮现。
她的身体由无数弹幕组成，不断滚动着"救命"和"不要相信他"的字样。
当她抓住林深手腕时，他听见1999年圣诞夜的声音——少年宫礼堂的火警***，以及妹妹唱着《平安夜》的跑调旋律。
"他们在用脑电波发电！
"女生尖叫着指向佛龛，"每个许愿牌都是......"她的喉咙突然钻出光纤电缆。
林深徒手扯断那些发光的线缆时，发现里面流动的不是数据，而是掺着金粉的血液。
女生最后化作一团乱码消散，留下枚沾血的校徽别针，背面刻着林浅的名字。
白砚的唐装正在数据化。
他扯下衣袖裹住林深流血的手掌："这是意识上传的前兆，我们必须......"佛龛前的AI和尚突然睁眼。
它的瞳孔是两枚不断刷新的二维码，合成声带着诡异慈悲："施主可要许愿？
只需说出最深的秘密。
"林深手心的校徽突然发烫。
当他想扔掉时，发现别针己经刺入血肉，与北斗七星烙印重叠。
疼痛让他想起大三那年，妹妹偷偷解剖实验室白鼠被处分时，也是用这样的别针刺破指尖写检讨书。
"我想要1999年12月24日的监控记录。
"AI和尚脖颈180度旋转，后脑勺裂开露出老式录像带。
当林深伸手去取时，录像带突然长出鲨鱼齿，咬住他手腕的倒计时数字。
"施主说谎了。
"AI和尚的袈裟化作防火墙代码，"你真正的愿望是......"林深抄起数据化的罗盘砸向佛龛。
当青铜与电路板碰撞时，整个空间突然静止。
他看见每滴霓虹雨都映着不同时间段的妹妹——六岁拼七巧板的，十二岁偷穿他学士服的，二十岁在实验室操作离心机的。
"我的愿望是......"林深握紧渗血的校徽，"让所有被困在系统里的意士安息。
"佛龛轰然倒塌，露出后面锈迹斑斑的消防通道门。
白砚突然闷哼倒地，他的脊椎正在生成条形码，最末端印着林浅的指纹。
"快走！
"他扯下条形码贴在林深额头，"这是你妹妹的权限代码，能暂时......"数据佛陀的残躯突然膨胀。
它的肋骨变成服务器机架，插满人类小脑切片做的硬盘。
当林深撞开消防门时，听见身后传来白砚最后的喊叫："去2046号机房找磁带有裂痕的那台机器！
"走廊两侧的显示屏播放着同一画面：林浅穿着白大褂，往培养舱里放入蝴蝶发卡。
她转头对镜头微笑时，左眼闪过饕餮纹的蓝光。
林深在狂奔中数着自己的心跳。
当他数到第259次时，突然想起停尸间里男生用血写的算式：37×7=259。
这个数字正与圆周率第七位后的三位数吻合。
机房铁门用铁链缠着七把锁，每把锁孔都是北斗七星形状。
林深插入青铜钥匙的瞬间，所有显示屏开始播放父亲遇难前的监控录像：火场里的父亲没有呼救，反而在用粉笔在地上画麦克斯韦方程组。
当火焰吞没他后背时，他突然转头看向摄像头，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机房深处传来磁带转动的沙沙声。
林深找到那台贴着"1999-2003实验日志"的机器，按下播放键的瞬间，听见妹妹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出："第七次克隆实验失败。
当林深意识到真相时，他的意识将成为天机阁最新一代服务器核心。
倒计时不是拯救期限，是格式化读条......"突然插入的警报声掩盖了关键部分。
林深疯狂倒带，发现那段录音的波形图呈现出DNA双螺旋结构。
当他用沾血的手指触碰屏幕时，整段音频突然逆向播放，变成父亲在哼唱《两只老虎》。
通风管传来抓挠声。
当林深抬头时，看见六岁的自己倒挂在管道里，左眼的青铜齿轮正在渗出脑脊液。
男孩扔下个优盘，落地后自动投影出三维星图——北斗七星的方位标注着七个日期，最近的是三天后的月全食。
"哥哥，我们玩个新游戏吧。
"男孩的声线突然成熟起来，"现在轮到你当鬼，来找藏在系统里的我。
"所有显示屏同时黑屏，浮现出血色倒计时：00:00:07林深冲出机房的瞬间，整栋建筑开始坍缩成二进制废墟。
他坠入虚空时，看见数具佛陀的残躯拼成妹妹的模样，用口型重复说着："不要相信......"霓虹暴雨突然变成真正的雨水。
当林深摔在柏油路上时，发现手里攥着半块烧焦的机械表。
表盘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下次月全食，去老城区第七根电线杆下远处传来冰淇淋车的音乐声，演奏的是《平安夜》变调版。
林深抹去眼前的血水，看见路灯下站着穿白大褂的身影。
那人转身时，露出和林浅一模一样的脸——除了左眼窝里转动的青铜齿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