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初夏日，人生初见时。
桑葚，长得不算漂亮，酸甜可口，又带着淡淡的苦涩。
喜阳光，耐荫，还有……适应性强。
窗外淅沥沥地落个不停，坑坑洼洼的青石板开始积水，空气里潮湿发霉的气息充斥着鼻翼，让人闷得发慌。
南洲处平原，夏季多雨，今年显得格外严重。
“有本事就别回来。”
“你这个白眼狼，跟你妈……”“嘭——”天空轰隆作响，不堪入耳的声音全部被隔绝在后。
桑葚紧贴着房门，屋檐的雨顺着额前的发丝一滴滴落下。
门上贴着两位财神爷，那抹鲜红在这小巷里竟毫无违和感。
她家住城南，青石巷225号，这里多是外地务工的人，窄巷纵横，斑驳的墙壁见证无数人来人往。
头顶微弱的光线穿过狭缝，落在女孩脸上，近乎苍白。
“哎呀！”
垂在两侧的手微微握紧，却在下一刻失了力度。
“谭奶奶。”
桑葚挤出一抹笑，想要移动时才发觉腿己经僵硬。
“我的乖乖，怎么站在门口？
又和你爸吵架了？”
说话的是对面的邻居谭云兰，她和老伴不愿搬到儿子那去住，便一首待在巷子里，也算是看着桑葚长大的。
见状，谭云兰立马上前就要拉桑葚的手，也没管头顶的倾盆大雨。
“别……”冷漠的脸上多了丝松动，桑葚率先反应过来，在老人迈出门的前一刻推搡着将人带回屋里。
“你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呢？
在楼上都听到你的大嗓门了，街坊邻居到时候又要上居委会投诉你去。”
刘玉德摇着蒲扇从楼上下来，他腿脚不便，几步路走得气喘吁吁。
还未走近，便看到被淋湿的桑葚正站在客厅。
“哎呀！”
“我的个乖乖。”
“这怎么……”他上前两步，嘴唇嗫嚅了几下，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灰白的眼睛满是怜爱。
谭云兰白了他两眼，“别嚷嚷，赶紧给孩子拿条干净的毛巾擦擦，我去熬碗姜汤。”
“谢谢刘爷爷。”
桑葚接过毛巾，胡乱地擦拭一通，细软的发丝被撩到脑后，露出一张精致的鹅蛋脸。
女孩无疑是漂亮的，继承了父母完美的基因，又存着几分少年的青涩。
月牙眼里噙着笑意，却也藏匿苦涩。
“又和你爸吵架了？”
“没打你吧？”
桑葚摇了摇头。
刘玉德没好气地“哼”了声，他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没有你，他死在哪条马路上都没人知道，这个混账东西。”
“一天就知道喝酒赌钱，空读了十几年的书。”
门没有关，老人朝着对面就是破口大骂。
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会重复上演。
桑葚没有说话，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她专心将毛巾叠放到一旁，仔细压了压褶皱。
她向来是合格的听众。
“行了，在孩子面前少骂两句。”
谭云兰端着盘子出来，刘玉德瞬间熄火，坐在沙发上吹胡子瞪眼。
“来，桑桑，把这碗姜汤喝了。”
“虽说没淋多少雨，但总归还是得防着点，把身体熬坏，可讨不着好。”
桑葚双手接过，冒着热气的姜汤烫得掌心发红，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桑葚：“谢谢谭奶奶。”
她小口抿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着眼前听话乖巧的小姑娘，谭云兰只能在心里叹气。
雨渐渐小了下来。
“真不留下吃饭？”
原本想留桑葚吃顿晚饭，可这孩子犟得很，说什么都得走。
他们站在门口，房檐的雨水悬在空中，迟疑着落下，泛起点点涟漪。
“不用，再晚，玫姐就要扣我工资了。”
桑葚朝他们摆了摆手，小跑着离开，短发飞扬，在空中划出几道弧线。
17岁生日过后，桑葚给自己找了个兼职，在林玫的“444便利店”。
“444便利店”好像不太吉利。
“野哥，快看，这里有个店叫‘444便利店’。”
旁边的人撞了下同伴的肩膀。
原野收起手机，抬头，露出帽檐下锋利的下颌线，突然，他扬唇道：“旁边就是医院，这家店主要不是故意的，祁少诚倒立吃屎。”
作为医院旁边唯一的便利店，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却偏偏取了这么个名字。
晦气！
原本还一本正经听这人说话。
祁少诚：“不是……”“原野，我招你惹你了，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
原野挡住他朝自己腹部袭来的肘击，“行了，开玩笑。”
“赶紧走，你洋哥估计快饿死了。”
“哎……”祁少诚对着人背影喊，“不买水啦？”
“有种你就买。”
“我……”祁少诚本想硬气一回，一口气没上来，“算了，这次放过张洋。”
此时，躺在病床上打游戏的张洋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洋洋～”房门被人从外向里推开。
不看，张洋也知道这贱兮兮的声音是谁。
“我说祁少诚，你一个大老爷们能不能正常点。”
“我怎么……”“阿野。”
张洋懒得浪费口舌，将手机扔到一旁，下颌抬起跟后面的人打招呼。
“恢复得怎么样？”
原野将打包好的饭菜摆出来，都是上好的补食。
张洋不甚在意，“小伤。”
“小伤？？？”
祁少诚差点跳起来，“我说大哥，你悠着点吧。”
“仔细数数，今年你都进多少次医院了？”
“这次还是腿，你一个搞体育的，身体多重要还用我说？”
张洋是体育特长生，还是校篮球队队长。
原本不出意外他现在应该在集训。
“看来那算命先生还是有点水平，你今年确实水逆。”
“还剩几个月，咱实在不行，能避就避着点。”
原野也是暑假回南洲才知道张洋算命这件事，他向来不信命。
不过，这事还真有点玄乎。
张洋留着板寸，眉骨还有道疤，在学校里称霸一方，此刻却也还是得乖乖应下。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原野愣了下，随即笑道：“不走了。”
原野的父母是无国界医生，他也跟着在国外漂了很多年。
祁少诚闭着眼睛都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于是道:“放心，野哥学籍都办好了，就在七中，跟我一个班。”
“所以啊，你早点养好，到时候咱学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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