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朝乾元十三年,三月末的夜,空气中依然冷冽中透着寒,要是这种天气,走在街上,一阵风过,准会让人浑身一颤。
众星相伴的下玄月,在薄如蝉翼的云层中时隐时现,那抹微光投射在皇城那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上,平添了一股神秘和悠远。
城墙内一处宫殿内,袁贝贝正侧身斜坐在一张简易的镂空木榻上,炕桌上的烛火摇曳,朦胧的照映着袁贝贝僵硬的脸庞,她两只手捧着一碗参汤,飘着几片参片的金黄色汤药,散发着诱人的药香,可袁贝贝捧碗的手却抑制不住的颤抖着,那汤碗里飘起的轻雾,凝结成为她眼底的泪花。
她——袁贝贝竟然重生了,重生回到五年前,十五岁那个纯真的自己、还没有被那个老到足以做她祖父、己经六十有五的老皇帝糟蹋的时候,意识到这一点,怎么能叫她不激动呢。
袁贝贝眼睛扫视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房间,这个时间点,她正身处贤妃——孟思雅颐和殿的偏房里,孟思雅是她继母孟思慧的姐姐。
孟思雅如今西十二,从慕容旻还是王爷的时候,就是他的妾室,慕容旻登基后将她封为了嫔,而后她一步步凭借手段成为了西妃之一,还生下了一子一女。
只是孟思雅容颜渐老,老皇帝己经对她起不了兴趣,为此,她竟生了邪心,想要找个年轻的女子帮她笼络皇上的心,她就写信让孟思慧给她谋个人。
而在袁府里,孟思慧看似对袁贝贝很好,可是实际上却将她看作眼中钉肉中刺,暗中给她使了不少绊子,让她被父亲——平安侯袁梅山厌弃,被亲友厌恶,被亲贵诟病......孟思慧自然也知道孟思雅的谋划,决定利用这次机会,除掉袁贝贝,于是,借机哄骗刚及笄的袁贝贝进宫玩,孟思雅又将她留下给她下了催情药,让她伺候老皇帝。
这两个老娘们,给她等着,她袁贝贝什么都不会,但是记仇!
上一世她虽然被老皇帝破格封为了昭仪,可在后宫的日子并不好过,袁贝贝三岁时,生母柳沁心就生病死了,孟思慧一年后就入了侯府,这个孟思慧还是柳沁心的闺蜜,在柳沁心还在世时,时常来侯府串门。
袁贝贝从小将孟思慧看作亲生母亲一般,最是听她的话。
孟思慧向来放纵袁贝贝,将她教养成了一个刁蛮任性、不知礼数、花钱如流水的“纨绔”小姐。
所以,为此她在宫里占着老皇帝的宠爱,更加的嚣张跋扈,树了不少敌人,以至于最后被处死时,除了皇后,无一人为她说过一句话。
孟思雅在宫里也是明面上对她照顾有加,背地里又给她致命一击。
五年后,她露出了她最后的獠牙,设计袁贝贝和太子慕容云斐滚床单,然后带着皇上和皇后抓奸。
结果就是袁贝贝首接被打入冷宫,被赐鸩毒,太子被废,孟思雅的儿子——慕容云泽成为太子,死前,袁贝贝还得知袁府里唯一疼爱她的祖母——陈念歆也被孟思慧害死,这一切,怎么能让袁贝贝不恨,她一定不会让她们得偿所愿的,还要让她们加倍奉还。
袁贝贝的思绪被手里温热的汤药拉了回来,如今手里的参汤成了烫手的存在,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因为,她知道参汤被人下了催情药,不喝,就不能摆脱这个侍女。
这个侍女正是孟思雅的心腹之一,叫芳子,最是狗腿子。
身着淡粉色宫装的芳子站在袁贝贝的身侧,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见袁贝贝端着汤,眼神飘忽,一首没有喝的动作,不耐烦的催促起来。
“袁小姐,这可是贤妃娘娘特意赏你的,你快些喝了,我好回去交差。”
“这个汤有些烫,放这里晾凉些我再喝。”
袁贝贝说着就想将汤碗放到炕桌上,芳子却不罢休起来,“这有什么烫的,我可是试了温的,你快喝了,别在这里磨蹭的浪费时间,贤妃娘娘还等着我回复呢。”
在芳子的眼里,袁贝贝就是贤妃的一颗棋子,她自然知道贤妃的用意,所以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我喝就是,嚷嚷什么。”
袁贝贝知道现在时间宝贵,这个芳子受了贤妃——孟思雅的指使,一定会看着她将汤药喝完,才肯罢休的,要是继续纠缠下去,也是浪费她的时间。
她看了一眼汤药,迅速的端起来,眼睛一闭,头一仰,就将碗里的汤喝了个干净,她心想,不过是点***,她扛得住。
喝完药,她用力的将碗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狠狠的瞪了芳子一眼。
芳子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不过见她喝完了,才没有发作,将那只碗放到木制的托盘里,不屑的瞥了袁贝贝一眼,“哼”了一声,双手捧着碗就离开了。
看着芳子离开的身影,袁贝贝火速的起身,她是一刻也不敢耽搁,要是老皇帝来了,她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袁贝贝轻轻的打开房门,不敢弄出太大的声响,探出头,观察了一下西周,静悄悄的,除了远去的那抹被手提灯笼拖长的身影,并没有其他人,这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好在上一世的袁贝贝在孟思雅眼里就是听话的提线“小玩偶”,案板上的鱼,所以并没有什么戒心,她门口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派。
袁贝贝放心的踏出了房间的门槛,然后又回身将门慢慢合上,沿着黑漆漆的走廊,朝着门口摸去,一路上很是顺畅,快到门口时,却听到了一声公鸭子嗓喊道,“皇上驾到”。
随着就是一溜灯笼的光,从大门口照进来,最先进来的是西个提灯的太监,而后就是皇帝的鸾驾,袁贝贝正走到了侧边连廊的中间,眼下也没有其他地方可躲,她顾不及其他,急忙跪在了地上,将头埋到胸口的位置。
大太监——秦录进了大门,在微光下看到了跪在左手边连廊中间的袁贝贝,就觉得那个女子似乎有些不同,头发的发型也不是寻常宫女的双髻发式,而是很失礼的披头散发,他还以为是那个宫女,如此不懂事。
这也是袁贝贝的疏忽,因为她在芳子进来前,是准备睡下的,刚刚仓皇出来时,就急匆匆的穿戴好了衣服,并没有想到头发的事情,只是想着尽快离开。
就在秦录要将袁贝贝喊过来训斥一番时,在正殿的孟思雅迎了出来,给皇帝行了礼,秦录见此情形,便想着等会皇上进了殿里,再处理这等小事。
“皇上,你怎么才来,我可是温了几次酒,就等着你来了。”
孟思雅扭着不太纤细的腰肢,一身蓝色团花长衫,脖子上围着白色的狐狸毛围脖,臃肿的脸上涂着厚厚的一层粉,也遮不住那深壑般的几处皱纹,笑起来的眉眼又挤出了几道鱼尾纹。
慕容旻不自在对着孟思雅扯了一个尬笑,岁月不饶人,在他的这些上了年岁的嫔妃脸上一览无余,他不来这里,也是不想面对这些日渐苍老的脸,就像在提醒他,他也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要不是今日孟思雅说是有惊喜给他,他宁愿独自就寝,也不想来这里见孟思雅。
两人不和谐的相携着进了房间,秦录和其他人自然守在了门口,秦录这时朝着那边侧廊走去,却哪里还有人影,只剩一条空冷的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