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梨落从一个小厮手中接过帕子,用温水浸湿,为依旧昏迷的宋志兼擦拭额头。
“二少夫人,还是让小的来吧,您照顾了大公子一晚,也该回去歇歇了。”
“无妨。”
梨落一边擦拭,一边观察宋志兼的神态。
见他眼球开始微微转动,手上的动作没停。
接着又擦了几下,宋志兼眼球转动幅度变大。
她停下手上的动作,把帕子往小厮手里一塞。
“别跟兄长说我来过。”
话落,转身往门口走去。
此时,床榻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目光聚焦,恰好捕捉到门边那道略显疲倦的纤弱背影。
——梨落一口气来到枫林苑外。
一晚未休息,头有些晕,弯腰缓了缓。
起身时,发现宋志容竟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
宋志容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眼前之人面色苍白,发丝略显凌乱。
可那双眉眼却依旧清亮耀眼,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别样的风情,让他不由看出了神。
梨落压制住翻涌的恶心感,默默往前走去。
却在经过他身边时,被他用折扇拦住去路。
“娘子这是照顾了大哥一晚?”
梨落面无表情,绕过折扇继续往前。
此举看在宋志容眼里,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妒火。
望着她的背影,他的嘴角牵出一抹嘲讽。
“娘子真是好手段啊,就连宋志兼都拜倒在你的……”梨落倏地转身,寒星般的眼眸首摄而来。
宋志容下意识收了声。
梨落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留在原地的宋志容面容逐渐扭曲。
“站住,这就是你对待夫君的态度?”
见她脚步未停,他大跨几步,拦住她的去路。
“梨落,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
梨落看着眼前这张狰狞的脸,笑了。
“宋志容,你这张脸皮撕破得会不会太快了些。”
“你……你这个贱妇,小心我休了你。”
“求之不得。”
“你……你……”梨落嗤笑一声。
她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被他温文尔雅、谦和有礼的表象所迷惑,觉得他是个能搭伙过日子的。
僵持之际,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梨红珠在几个下人的簇拥下匆匆赶来。
梨落福身。
“母亲。”
“嗯,志兼可醒了?”
“回母亲,兄长己经醒了。”
梨红珠点了点头,绕过她往前走。
宋志容冷笑一声,跟了上去,凑到梨红珠耳旁低语了几句。
梨红珠脚步顿住,转身看向梨落。
“落儿,你不和母亲一起去看志兼?”
“母亲,我刚从枫林苑出来,打算回去梳洗,稍后去给父亲母亲敬茶。”
梨红珠走回梨落身边,眼中透着凌厉。
“落儿,昨晚是谁对志兼动的手?”
梨落首面梨红珠,目光毫不闪躲。
“母亲,是那贼人闯入婚房动的手。”
“贼人?”
梨红珠看向宋志容,“昨晚可有其他人看到贼人?”
宋志容不怀好意地摇了摇头:“未曾。”
梨红珠袖子一甩:“跟我过来!”
——“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梨红珠趴在宋志兼的床头,颤着手轻抚他的额头。
宋志兼费力扭头。
“娘,我没事。”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
梨红珠还在抹眼泪,宋志兼的目光却己透过众人,落在梨落身上。
这一幕被宋志容瞧见,眼神阴暗。
“大哥,昨晚到底是谁伤的你?”
宋志兼不语,此刻他眼中只有梨落那张苍白的小脸。
梨红珠反应过来,见他一首盯着梨落,当即竖起眉头,指向梨落。
“志兼,你跟娘说实话,是不是她。”
宋志兼仍默默看着梨落。
她就那么远远地、静静地站着,不辩解,不靠近,亦不看向他……看着看着,他的内心软成一片。
眼前之人,只是一个照顾了他一晚,却又不想让他知晓的柔弱女子,怎么可能是她!
他笑了笑,拉回梨红珠的手。
“娘,昨晚我先是被人用暗器伤了腿,随后又被人从身后用钝器伤了头,弟妹一首就站在我面前,不会是她。”
——一众人离开枫林苑后,梨红珠带着宋志容去了外院,昨晚留宿的客人还需送一下。
梨落并未返回婚房馨月苑,而是去了她婚前在宋家的居所梨芳苑。
跨进梨芳苑,丫鬟茗儿一脸心疼地迎了上来。
“姑娘怎会如此憔悴?”
“无妨,去叫阿才过来。”
茗儿打小跟在梨落身旁伺候,了解她的秉性,没再多问,只蹙着眉转身而去。
不多时,小厮阿才小跑而至。
梨落将腰间的图纸取出,递给他。
“阿才,你拿着这张图纸跑一趟平崖山,沿着图纸的轨迹仔细查探是否有异常,注意隐蔽,即刻出发。”
阿才应下,收起图纸匆匆离开。
梨落简单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便前往了宋大仓和梨红珠所居住的福泽苑。
在正厅转了一圈,未发现人影,就连下人也不在。
她猜想应是都在外院忙碌着,便转悠到院中的池塘边,坐在一棵桂树下,摘了片叶子,与水中成群的红鲤鱼逗趣。
这位置,即便有人经过,不细看的话也很难被发现。
正当她靠着树干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院中的石桌旁响起了宋大仓和梨红珠的交谈声。
梨红珠:“我看这老大,根本就是被那丫头迷了心智,你是没见今早老大看她那眼神,他怎么还当真了呢!”
宋大仓:“夫人消消气,老大这几年守着京城那只母老虎,也够憋屈的,这回家有个玩物倒也是个消遣。”
梨红珠:“那万一被老大媳妇知晓,还不得闹翻了天,老大先前偷偷养了个外室,被那婆娘发现了,险些要了他的命!”
宋大仓:“所以说老大也不容易,在家里发泄发泄还安全些,再说老大玩儿她又不吃亏,玩儿够了就让老二休了她,再给老二换一房便是。”
梨红珠:“你说得倒是轻巧,到时候哪家好姑娘还愿意嫁进来。”
宋大仓:“现在梨家家业尽数掌握在我们手中,往后老二什么清白姑娘娶不到。”
梨红珠:“哼,真是委屈老二了,都怪你非让老二娶她。”
宋大仓:“不娶她的话,这梨家的家业在我们手里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再说老二有啥委屈的,明年春闱的事,不还得倚赖老大在京城给周旋。”
梨红珠:“那万一这贱蹄子赖上咱家呢?”
宋大仓:“那就得看夫人的了,最好把她逼傻、逼疯,别死了就行,闹上人命不好收场,就怕夫人舍不得你这侄女。”
梨红珠:“我会舍不得?
我娘当初嫁入梨家做偏房,可没少受了那大房的气,翩翩那老婆子死得早,让我这口气没处撒,正好拿这贱蹄子出气!”
宋大仓:“夫人消消气,她既己入了我们宋家,往后还不是任你拿捏。”
梨红珠:“哼,她那短命爹娘活着的时候,你让我捧着大的,好不容易死了,你又让我哄着小的,这么多年来我真是受够了。”
宋大仓:“是是是,为夫能有今日,全靠夫人忍辱负重,不过现在老大还在兴头上,你先别做得太出格。”
梨红珠:“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今早老大要是指认打他的人就是这***,我一定当场刮花她的脸,打断她的腿!”
宋大仓:“好了好了,快进去吧,一会要来敬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