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赵国东南,一处秀丽山脉形色璀璨状似琉璃,人们便以琉璃山称之。
山的一侧,傍着斗折蛇行的河流,一处人烟鼎盛的小镇临河而座,此镇,名为怀美郡。
正是初夏时节,未退春寒。
偌大的纳兰府,此时正交织喜与悲。
喜的是纳兰怀美再添一子或一女,悲的是这孩子己是怀胎整整十三月十三日,难以生产,实为罕见。
纳兰府当前家主纳兰怀美曾找人看过夫人杨华臻的孕情,不论乡医御医,还是和尚道士,无一说得上来。
但唯有当时出名的占命师——空空大师与天书子此二人,皆言此为天数,天数不可改。
若再多问后面的事情,两人同是缄口不言,依次离去。
这日一早,杨华瑧正欲出门晒下上午的灿阳,暖暖步行,忽而蹙眉忍痛,冷汗频频。
她清秀隽丽的脸因痛苦而轻颤,一旁的侍从徐娘吓得去叫了府医。
在床上,她一声声喊着君儿的名字。
君儿,是她和纳兰怀美一同为二子取的名字,不管是儿子亦或女儿,均可使用。
己是两个时辰过去,府奴徐娘领着三个产婆忙穿于夫人房间,一个个急的一头汗。
房中断续扯出夫人的惨叫声,似是自己的心也跟着撕裂了一般,纳兰怀美只能在门外转圈疾走,差点撞到刚满六岁的独子。
后者脸上迷惑中带着惊吓,如他爹一般好看的眉也是蹙着,一双大眼忽闪忽闪,隐隐泪光将浅褐色眸子点缀得如同天然矍铄的宝石一般。
“爹爹,娘要生弟弟,为什么听起来像是要死了?”
纳兰怀美亦是浅褐色眸子中忽然愠怒,喝道:“暄儿,不得胡说!”
他气急,当下脚就不自觉的往房里抬步急去,徐娘刚从屋内出来,见状,并无拦着,闪避一边颔首,任是由着纳兰怀美进去了。
默了一瞬,徐娘目带忧色的去安慰被吓得不敢哭的小公子,她蹲下抬眼看着他好看的眸子,这眸子如同纳兰家的标志一般,其他人脸上几乎不见这种如同浅棕闪着星亮的润丽宝石,她把他虚抱过来,轻轻拍着背。
床前,产婆看到家主的到来,退守一边,片刻后自是安静离去,留下他二人私谈。
纳兰怀美见妻神色苍白,浑身无力伴着微颤,呼吸娇弱,衣裳己被汗趟湿,头发贴在额头脸颊脖子周围似在乱舞,他心头剧痛,当单膝跪下,轻握着妻手安抚,专注地看着她。
杨华瑧知道他心疼自己,几个短促呼吸后稳了稳气息,低声好言相慰。
纳兰怀美极其害怕失去她,此刻竟有些恨起肚子里的未出世的孩子来。
“出去吧,夫君……”杨华瑧无血色的唇微微张阖。
纳兰怀美闻言,心底大大叹了口气,他凝视着眼前虚弱娇病的美人,那是他的结发妻子,一路跟他吃了多少苦才过上几年好日子的。
此刻他对天意有绵绵恨意,但不忍夫人相见,便阖眼盖住忧伤,轻轻退了出去。
三个产婆早就待在门外,见家主出来皆是行了个礼,干练迈入屋内,间或一阵,又听到房里的惨叫声陆续传出。
纳兰怀美迷失在妻子的叫喊声中,呆立院中一阵,不知所措,忽有一想——这莫非是应验了天书子的话。
那日天书子去而折返,附耳告诉纳兰怀美,这次因果,关键在于纳兰君与空空大师两人。
他只能算到这个粗略的结果,再欲进一步,只看到混沌变动之象,不敢再多一份窥探,恐遭天谴。
言毕,肃然离去。
纳兰怀美心知他还有所保留,但不好勉强,只能重重一叹。
纳兰府守护一个秘密,此秘密需以自身血脉为因,一切皆是前几年的因果。
这个秘密说大可影响大局,说小也只能围困自身。
总而言之,不可为外人道也。
对于自己的孩子,或者他们将要面对的命运,纳兰怀美一阵难过。
他凝神思索,内心萧肃之际,怀玉先生与身后两人己跨进院子。
三人皆额头微汗,其中一贯淡定的怀玉先生,神色中也透出少见的忧虑。
三人刚要拜见,房中的女人叫声己止,一声婴啼打破宁静,徐娘奔门而出,连连道喜:“生了!
大公子,生了!!”
当纳兰怀美旋即迈步入房。
身后,男孩怯怯牵着徐娘的衣角,他心疼的摸摸母亲的手,手上也是汗湿透,他憋着的脸皱着,还好,还好,忍着没有掉眼泪。
产婆忙里忙外端着水,正在处理现场的狼藉。
徐娘看着床上的尚在襁褓中哭喊的婴儿,如珍宝般抱起。
上前轻道:“恭喜大公子!”又附耳轻言几句。
纳兰怀美神色一变,心如被雷劈一般,怔愣一瞬,还是接过徐娘手中襁褓。
“君儿。”
他轻唤,眼中神色难辨,悲喜交换。
他极想留在夫人身边等她醒来,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去做。
细细吩咐好事情,他便离开了。
杨德和龙隐、怀玉先生紧随其后。
进入书房,众人一阵沉默。
“大公子,君儿己出生,这天书子说的事……是否会发生?”
怀玉先生率先打破沉默。
“没想到当年一时口快说出来的狂言,这是要遭果报啊。”
纳兰怀美微微仰头,目光透过房顶看向远处。
他叹,当年与空星一赌之约,怕是要承诺了。
**********十年前的怀美郡,还不叫怀美郡。
此郡名取自纳兰怀美,源于当时盛极武林的一件往事。
武林世家纳兰府,名声在外,因其家传绝学神秘引人遐想,纳兰府现任当家纳兰怀美的武功极高,尚无人敢挑衅。
在他这一代己人丁衰微,本就是纳兰家首系独子,双十之龄,将将低调成亲一年,其妻素有“南清华臻北艳楚音”之称的武林二美其中南清——杨家女遗孀杨华臻,身体尚弱仍需调养,故而膝下仍未有子。
时有不测,横空出了武林败类,名叫空星,以狂傲不羁天下无败自称,在武林中逐步挑战各大世家,以逼出各家绝学得而习之。
无人知其来头,年纪轻轻,手段残忍,往往得了秘籍还要屠门,己连着三十世家遭难,目前——仍无败绩!
一时间,各世家纷纷仓惶被动,皆知这人心中毫无道理侠义可言,武功路数神秘高超又刁钻古怪,只以收集武功和杀人为快,一股悲赧在武林中迅速传开。
这番搅动局势,是以得一名号曰“屠神空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