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芒锈色晨雾还未散尽时,江畔己经对着冰箱玻璃门哈了三回白气。
淡黄布丁在瓷碗里微微颤动,新鲜芒果粒嵌在奶冻中宛如琥珀,她特意用外婆给的青花瓷食盒盛着,系上鹅黄缎带时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我们畔畔是要去贡院街摆摊吗?
"苏莞笑着往她书包侧袋塞纸巾,指尖掠过食盒冰凉的瓷面。
江畔叼着吐司冲出门,发梢卷起的气流惊飞了廊檐下躲雨的麻雀。
课间操广播刚响,江畔抱着食盒穿过连廊。
七班后窗爬满爬山虎,新抽的嫩芽在春风里簌簌作响。
她踮脚张望时,看见第三排靠窗的课桌——摊开的物理习题集压着半块橡皮,页边画着潦草的机车简笔画,笔筒里插着折断的2B铅笔。
"同学,能帮我叫下宋望知吗?
"她拦住抱作业本的眼镜男生,食盒缎带扫过对方手背。
男生推了推镜框,不锈钢保温杯映出她因紧张而泛红的脸颊。
"他请假了。
"作业本最上方的那本突然滑落,江畔下意识去接,瞥见封皮上龙飞凤舞的"宋"字被咖啡渍晕开半边,"听说是家里有事,早读课就被接走了。
"食盒突然变得沉甸甸的,缎带在指尖勒出淡红印痕。
走廊尽头的铁艺窗棂漏进零星光斑,落在她新换的浅蓝小皮鞋上,鞋头缀着的珍珠沾了水汽,像未晞的晨露。
沈粒正在座位上折千纸鹤,抬头就看见江畔蔫头耷脑地蹭过来。
食盒"咔嗒"落在课桌上,震得纸鹤翅膀簌簌发抖。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躲我?
"江畔把下巴搁在冰凉的瓷盖上,"昨天明明答应得好好的......""最新情报!
"沈粒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我刚去办公室送作业,听见七班导在说宋望知转学的事。
"她蘸着奶茶在桌面画出临江市地图,"他之前在临江私立可是年级前三,突然转来咱们普通高中好像是犯了什么事......"江畔无意识抠着食盒边沿的金线,想起昨日水房里少年手臂交错的伤痕。
窗外忽然掠过灰鸽群,翅膀拍打声惊得她指尖一颤,缎带散开时露出食盒内侧用马克笔画的卡通兔,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谢谢"。
午后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江畔蹲在车棚角落数雨滴,山地车链条上凝结的水珠泛着铁锈色。
她摸出手机拍下雨中空荡的车位,照片角落却闯入半截黑色伞骨——宋望知昨日握过的位置还留着指纹状的雨痕。
"在这当蘑菇呢?
"沈粒的碎花伞罩过头顶,伞骨上垂下的晴天娃娃撞上江畔的发卡,"我刚打听到,宋望知每周三下午都会去旧图书馆。
"暮色中的旧图书馆像座青铜器,爬山虎缠绕的砖墙渗出潮湿的墨香。
江畔攥紧书包带踏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转角处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
她屏息靠近,透过门缝看见宋望知正在撕扯手臂上的纱布,碘酒棉球滚落脚边,新鲜伤口渗出的血珠滴在摊开的《飞鸟集》扉页。
"谁?
"他猛然抬头,眼尾褐痣在夕阳里像粒将熄的火星。
江畔后退时撞翻铁皮簸箕,食盒盖子弹开的清脆声响彻走廊。
芒果的甜香混着血腥气漫开时,她看见少年迅速将袖口扯到肘间,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
"我来送......"她声音卡在喉间,瓷碗边缘的余晖刺得眼睛发酸。
宋望知己经拎起书包走向后窗,帆布鞋碾过染血的棉球,在木地板上拖出暗红痕迹。
"不需要。
"他撑窗台跃下的动作利落得惊人,最后一缕天光掠过他后颈未愈的抓痕。
江畔追到窗前时,只看见暮色中晃动的梧桐枝桠,食盒里的布丁正在晚风里凝结出水珠,像无声淌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