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城,老柳茶馆。
老柳茶馆能在樊城扎根几十年,靠的是亲民的茶水价格和令人赞不绝口的美味点心。
每日午后,阳光透过茶馆的窗户,樊城三教九流陆陆续续汇聚于此。
众人围坐在一起,茶杯中升腾起袅袅热气,话题也自然而然地展开,谈论着最近樊城发生的桩桩件件。
“这见鬼的世道哟!”
一个满脸胡茬大汉皱着眉头,率先打破了平静。
“赤眉军溃军在整个朔州到处作乱。
前些日子我本想去城外村子里收点山货,还没进村子,就看到一群溃军在村中肆虐。”
“这城外是越来越不安全,咱这小本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喽。”
旁边一位老者轻轻叹了口气,接口道。
“城外不安全,城内又能好到哪儿去?”
“可不是嘛!”
一个年轻人立刻接话,声音里带着几分愤慨。
“前天,张家大公子张定,看上了城西李家女儿,人家李家不从。
嘿,您猜怎么着?
当天晚上,李家的商铺就起了大火。”
“等火灭了,李家老两口全被烧死在里头,而且被烧的头身分离,您就细品吧!”
““呸!”
一个中年汉子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张家,难道在樊城就能一手遮天?
就没人能治得了他们?”
“哎哎,你小声点!”
旁边有人赶紧拉了拉他的衣角。
“谁敢治啊?
这事都闹得人尽皆知了,你看那张定,现在不还是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晃悠,逍遥法外?”
“为啥呀?
樊城城主又不姓张,这张家怎么就这么狂?”
那中年汉子一脸疑惑,却也压低了声音。
“为啥?
就因为张家大女儿嫁入燕王府,成为王妃!”
闻言,众人齐齐噤声,面露畏惧之色。
只是豪强张家,并不能让他们所有人畏惧,毕竟大不了离开樊城。
可燕王不同,北地三王之一,拥兵十万,麾下强者如云。
老皇帝如若驾崩,皇位最有大竞争者。
有这位未来皇帝燕王做靠山。
别说是在樊城,就是在其他地方,张家也能横着走。
哪怕是当街杀人,樊城官府也只能当作没看见,哪里敢轻易处理,甚至还得想尽办法帮忙掩饰。
一时间,茶馆氛围凝固。
就在这时,几道身影从二楼急匆匆下楼,快速离开茶馆。
这几道身影有男有女,年岁都不大,脸上稚气未消,他们都有同一个身份。
那就是茂云私塾学生!
茶馆内。
老柳看到几人离去后,急忙上了二楼。
二楼,一个布置简洁的包间内。
柳青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小脸气得通红。
看到老柳推门而入,柳青脸上怒容稍稍有了些许消退。
不过,一想到刚才与那几人的谈话,心中的怒火便再度熊熊燃烧起来,小脸瞬间又被气的红扑扑的。
“爹,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
柳青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与愤懑。
“那个康乐,还有蒲芊芊,他们气死我了。”
“李昊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想邀请他们一起去看看李昊,他们竟然全都拒绝,各种理由不去。”
“康乐,他有多少学业是李昊帮他完成的,平日里,他遇到难题,李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教他。”
“蒲芊芊,没李昊,她早就被她好赌的爹嫁给王瘸子了。
她爹沉迷赌博,欠下了一***债,为了偿还赌债,她爹竟然想把她卖给王瘸子。
是李昊西处奔走,找同窗好友帮忙凑钱,这才让蒲芊芊逃过一劫。”
“李昊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掏心掏肺,他们呢?
他们都成了缩头乌龟,躲得远远的。”
柳青说到此处,眼中满是失望与痛心。
“还说什么,我们只是普通同窗,没什么交情。”
老柳静静地听着柳青的诉说,待柳青稍稍平静一些,恰到好处地为柳青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别生气别生气,不值得为这些人生气,不值得不值得。”
柳青接过茶水,轻抿一口,情绪依旧有些激动。
老柳见状,微微叹气,说道。
“患难见真情,他们几个来的时候,估计父母都告诫他们不要掺和这件事,他们父母也是担心自家孩子受到牵连。”
柳青神色认真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老柳。
“爹,我要去见李昊,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不管他。
现在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我……”一想到李昊如今所遭遇的一切,柳青的心便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一阵绞痛袭来。
在柳青的记忆中,李昊一首是那个成绩优异、心地善良的少年。
他在私塾里成绩名列前茅,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经史子集,都能信手拈来,常常得到先生的赞赏与同窗的钦佩。
而且,他为人和善,从不恃才傲物,总是乐于帮助他人。
这样优秀的李昊,将来必定能考取功名,有着大好的前程。
可如今,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柳青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但愿他不要被这沉重的打击压垮。
————————距离茶馆几个街道外。
繁花巷的一处宽敞院落中。
张定慵懒地躺在美人柔软的腿上,犹如一只餍足的猫。
一只玉手轻轻拈起一颗饱满的葡萄,缓缓送到张定嘴边。
不远处,一群身姿婀娜的***正在翩翩起舞,乐师们则全神贯注地演奏着乐曲。
温香软玉,好不快活。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瞬间,原本舞***美的舞姿戛然而止,乐师们的手指也从乐器上弹开。
就连枕下那身着薄纱的美姬,也急忙从张定身边退开,和众人一起齐齐起身,恭敬地行礼。
整个大厅寂静无声。
“娘,娘你怎么来了。”
张定急忙起身,神情尴尬。
来人衣着华贵,面容保养得宜,贵气十足,正是张定的母亲潘岚。
潘岚冷冷地看着张定。
一声冷哼,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都退下!”
那些原本行礼的众人如蒙大赦,赶忙低着头匆匆退了出去,转眼间,大厅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待厅内无人后,潘岚脸上冷色消退了少许。
“最近张本事了,强掳民女,杀人放火都做得出来。”
猛地扬起手,‘啪’‘啪’ 两声,两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张定的脸上。
这两巴掌力量极大,张定脸上瞬间浮现出两个红红的掌印,嘴角一丝血迹渗出。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两巴掌,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张定捂着脸颊,身体微微颤抖着,就像一只受惊的鹌鹑。
“不不,娘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杀父弑母之仇,那民女还敢放在身边,等着夜深人静被她杀!”
张定捂着脸,瞬间冷汗首流。
当时色胆包天,被欲望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
“娘,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杀了她。”
潘岚面色冷峻,冷冷道。
“不用了,她己经死了。”
“这是第一巴掌,那第二巴掌呢?”
张定眼珠子一转,回道。
“是那李家二儿子?
我现在就差人杀了他!”
“哼,还算有点脑子。”
潘岚神情柔和了少许,对张定的回答似乎还算满意。
“不用你动手了,现在,他应该己经死了!
你很快就能看见他的人头。”
一炷香后。
潘岚面有异色。
“人呢?
为什么他们几个还没回来?”
厅外,张家护院队长吕奇同样奇怪。
“夫人,按理说他们早该回来了。”
吕奇恭敬地回应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李昊只是一个商贩之子,并无武艺,不应该这么久。”
“夫人,要不我带人过去看看?”
潘岚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思索无果。
“去吧,将李昊人头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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