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染红台球厅的玻璃窗时，乔钰峰正用巧克粉擦着球杆，镶着k罗心logo的耳钉在霓虹灯下反光.傅彬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寒气，黑色皮衣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傅哥，你来啦！”
乔钰峰把球杆往桌上一扔，“这礼拜第三次放我鸽子了，还以为今天你也不来，怎么？
傅哥有心上人了？”
他笑嘻嘻地凑过来，手里转着镀金打火机，“听我哥说你把祁叔新买的ch崎都摔了？”
傅彬抓起台球杆瞄准母球，“一辆破摩托而己…只是象征一下，反正砸的是我妈面子.”傅彬嘴角上扬，“你哥最近胃口可不小啊，”球杆击出清脆的响声，红球落袋，白球刚好停在一个完美角度，“城西那块地，他要吃独食？”
乔钰峰还是似懂非懂，说来也是，他哥还从没让他接触过这方面的事，对于傅彬的话他也不大懂是什么意思，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火苗蹿得老高，“我哪懂这些破事啊...傅哥你高看我了.”他抓起啤酒灌了一口，“上周我爸寿宴，你舅送的那个青瓷瓶，听说值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要我说不如折现，我家珍品柜都要装满这些东西了.”傅彬用巧粉在杆头慢慢研磨，“你哥最近在查我账户.”“查你账户？
我哥没和我说过，不过…”乔钰峰突然把啤酒罐捏瘪，“他连我游戏账号都要查！
上个月我刚花几千抽到的SSR限定卡...”玻璃门又被推开，穿超短裙的女招待端着果盘进来.乔钰峰瞬间换了表情，吹着口哨往她手上塞了张钞票，“给我们拿瓶sh崎，记我账上.”傅彬看着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听说你上个月把乔钰嵁送你的表在澳门卖了？”
“嗐…就那个百d翡丽？”
乔钰峰满不在乎地甩甩手腕，露出崭新的理查德米勒，“那块是好看…我当时又看上一辆摩托，把那块表卖了刚好可以买，还加个全套贴膜保养，不过…我哥又给我买了块更好的，要我说你们这些生意人...”他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有那时间还不如教我怎么泡刚才那个妞.”冰块在威士忌里发出细碎的破裂声.傅彬摸出手机，“艹…”傅彬蹙眉，乔钰峰凑上去瞧，“我猜猜…能让我们傅大少爷露出这副表情的…你妈？”
傅彬锁屏的动作顿了一下，虽然没有回答，但很显然乔钰峰猜对了，手机震动，来电显示“妈”.“接啊.”乔钰峰看看傅彬，“你再不接你妈又得发疯.”傅彬掐断电话起身，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跟你哥说，明天中午或后天中午空出时间，我舅要和他谈合同.”他抓起外套往外走，回头看了眼吊儿郎当的乔钰峰，“…这次算我失约，下次再说.”而另一边.枳轩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而亮.霉味混着中药味扑面而来，客厅电视正播着家庭伦理剧，女主角的哭声刺破凝滞的空气.妈妈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没分给他一个眼神.“还知道回来？”
父亲从报纸后抬眼，厚厚的眼镜滑到鼻尖，“你看看现在几点？”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19:43.枳轩低头换鞋，看见自己白色球鞋边沿的裂口泛黄.这双鞋是去年爷爷买的，当时妈妈说的“能穿三年.”妈妈关上电视，起身去厨房.“哑巴了？”
报纸重重拍在茶几上，“月考成绩出来了吧？
年级第几？”
厨房传来瓷碗碰撞的脆响.母亲端着药罐出来，褐色药汁在碗里晃荡，“先把这喝了.”她指甲上的廉价贴片刮过碗沿，“你爸爸同事介绍的补习老师，一节课二百，你去吗？”
枳轩盯着药碗里漂浮的枸杞，“我...想学画画.”药碗“咚”地砸在玻璃茶几上.父亲猛地站起来，腕表表带勒进发福的手腕，“画画？
你当自己是梵高转世？
上次模拟考数学才考多少分，你不能再退步了知道吗，我和你妈给你花了多少钱，你就这样报答我们？！”
“人家小陈都保送附中了！”
母亲尖声打断，“咱隔壁家刘叔的女儿就是艺考生，人家买这的房子就是因为离学校近，人家说现在艺考生比狗都多，要不是他们家有钱，那考试能过就有鬼了！”
爷爷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老人摸索着电视遥控器，又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大.家庭剧的争吵声瞬间淹没所有对话，“我们为你付出这么多...”“付出？”
枳轩突然抬头，“你们付过什么？”
他声音略带哭腔，“初二那年…就因为我和爷爷偷偷出去玩了半天，你把我蒙在被子里，踹了我好几脚，我鼻梁骨当时差一点就断了…”母亲的美甲深深掐进掌心，“那是为了你好！
要不是...”“要不是什么？”
枳轩抓起书包，眼眶很红，画本滑出来摊在地上，泛黄的纸页上画满涂鸦，一个男孩在舞台上唱歌，杂乱的房间里撕碎的奖状，还有无数个抱着膝盖的小人.父亲一脚踩在画纸上皮鞋底碾过一幅幅画面，“这些垃圾能当饭吃？”
他扯过书包倒扣，彩色铅笔噼里啪啦砸在老旧的木地板上，“看看我同事的孩子，人家小陈，上个月刚...”“他是他！
我是我！”
枳轩突然嘶十二年来第一次，他首视父亲的眼睛，“你们要的从来不是我，是个听话懂事的聪明孩子…”电视机忽地黑屏.爷爷握着拔掉的电源线，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电线杆，母亲的香水味在沉默中发酵，混着父亲粗重的喘息.“滚！”
父亲指着大门的手在抖，“有本事就滚出去当乞丐！”
枳轩弯腰捡起断成两截的铅笔.似乎也摔断了他的脊骨.他在楼道里数到第二十三级台阶时，手机屏幕亮起.傅彬的消息框跳出来，”周二要是不来老子宰了你…给你买了套画具，当礼物，必须喜欢.“眼泪砸在屏幕上，晕开对话框里的文字.楼道的声控灯灭了又亮，照见少年蜷缩的身影，像幅画的精致却被揉皱的素描草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