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瑶惊醒过来，短暂的恐惧后，她意识到刚刚是在做梦。
困意又翻卷上来，多半还是药物的作用。
打了个几乎没用的哈欠，她打开手机。
4.10还好，至少不再是3.15了。
想了想，她带着困意翻出昨晚的帖。
依旧没人回复。
算了。
她把被子蒙上头，又睡了过去。
十西剂药吃完，今天是复查的日子。
“好多了，睡觉好多了吧？”
“是。”
“但气血还是虚，再给你开点补药？”
“不了，后天就要去学校了。”
“行，自己照顾好自己。”
能不能照顾好不是我说了算的。
赵雪瑶心里这么想，但却终究没有说出来。
看完病己经十二点多了。
和妈妈在外面随便解决了午饭，两人就准备回家了。
“爸爸问你要不要走之前回一趟老家？”
赵雪瑶看着窗外，二月末，己经入春了，路边的观赏木抽出细细的嫩芽来，整个世界己经沾上了淡淡的绿色。
“不去，我要收拾行李。”
“那也用不着收拾三天。”
她知道妈妈也是不希望她回去的，但这个借口确实拙劣了一些。
按了按脖颈，她感到酸胀舒缓了一些。
“就说走之前还要去医院复查一下其他的。”
“行，你明天自己去。”
第二天，她自己骑着电瓶车出去复查。
今天任务繁重，她要走三个课室。
但她毕竟是复查，结束的还是很快。
“还是很严重啊，我给你换个药吧，抗组胺和抗白三烯的可能对你效果没那么好了。”
拿着她很抗拒的糖皮质激素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甚至还不到中午。
她本想着干脆去旁边商场逛逛，吃个晚饭拖到下午再回去。
可没想到，才出门就看见自家的车。
很显然是在等她的。
赵雪瑶从正门走出去，拍了拍停在街边的车。
里面睡着的人醒过来，打开了门锁。
她钻进去，在后排坐下。
“你怎么来了？”
“妈说你今天复查，我等接你回乡下吃饭。”
她知道他爹果然还是铁了心要在她走之前回一趟乡下，也不好再拒绝。
“电瓶车怎么办？”
“回来再拿吧，反正今天不下雨。”
车子滑出临时停车位，向郊外驶去。
在路上，他们没什么好聊的话题。
爸爸默默将蓝牙留给她键入，放她喜欢的音乐，应该就是他俩最后的默契了。
开了西十分钟，车辆行入一片天地之间。
“复查的怎么样？”
“还行，医生给我换了药。”
“下一次复查什么时候？”
“再说吧，五一有空我再回来。”
这就是他们在车上交谈的全部了。
“奶奶。”
赵雪瑶跟着爸爸走进祖辈家里，这么多年，她还是感觉到拘谨。
奶奶倒是很热情，问了问上学的事情，又回身去弄午饭。
爷爷从侧屋出来，看她眼神还是那样奇怪。
“爷爷。”
她知道这个老头是什么心思，对他的语气甚至算不算客气。
对方嗯了一声，然后拎起渔具，走了出去。
现在只剩赵雪瑶站在前院里。
她在那里站了片刻，看着自家那只年龄比她还大的黑狗走出来，甩甩尾巴在墙根躺下。
那狗多大了，22还是23来着？
反正记得六年前就得了乳腺癌了，身上长出好大一块肿瘤，却到现在也没死。
看着它身上巨大的肿瘤，赵雪瑶感叹，什么叫该死的死不了。
爸爸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有半支烟。
她下意识挪了挪脚步，离他远了些。
赵雪瑶对烟草过敏，但是她爸戒不掉烟。
“别在这儿站着了，上/香了没有？”
“我这就去。”
“下午带你去神婆那里，你记得和妈妈说一下。”
“嗯。”
午饭时，赵雪瑶说。
“今天的香，出的是黑烟。”
爷爷脸色一下冷下来，饭桌上只剩奶奶的声音。
“诶哟，这几天又是谁不舒服啊？”
爸爸装作没有看见爷爷的脸色，自然地接下来。
“瑶瑶吧，都看了两天病了。”
顺带着，他夹了一筷子鸡肉进赵雪瑶的碗里。
奶奶又开始絮叨，要她养好身子才能好好学习，看着奶奶横飞的唾沫，赵雪瑶放下碗筷，只说吃饱了。
她出了厨房，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往常回乡下，她都会带本书。
什么书都好，她会找个有阳光的地方，听着音乐看书，谁也不搭理。
可今天她没有书，所以只好围着自家的地慢慢走。
老家的神婆只是一个职业称呼，这门手艺还是传统的师徒制，甚至一个师父一生只带一个徒弟。
赵雪瑶曾经差点成了一个神婆，可惜当时神婆己经有了徒弟。
这一任神婆是个中年男人，就在不远的砖瓦厂上班。
男人、不、神婆见他们来，点点头，将烟掐灭了，丢在地上，领着他们去旁边一个干净的屋子。
他把大门打开，里面就是堂屋，贴墙摆着一块巨大的木头抠出来的神龛，巨大的香坛后面供着两个木头小人儿。
赵雪瑶看那一男一女小孩儿模样的小木人儿，回想上一个神婆供的是什么。
好像是一张画像。
接下来是供香、请神、问神等等一系列繁复琐碎的过程。
大多数时间，她心思甚至不在这里。
偶尔她听着，看着，看两个老人恭恭敬敬对那神婆，她只觉得好笑。
Q***封建迷信……她差点被这东西害死。
“还做梦吗？”
赵雪瑶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神婆在问她。
“是。”
“每天吗？”
“每天。”
“做的梦还好吗？”
她想起那些必须以某个人死亡为结尾的梦，摇了摇头。
“大仙啊，我家孩子到底怎么了？
当初不是说能改命的吗？”
奶奶还是对着他说不出神婆，只好喊人大仙。
“这是她的劫数，躲不掉的。”
生到这家才是我的劫数。
赵雪瑶想。
此时，距离赵雪瑶命运拐点，还有三个月。
3月6开学的日子。
这是家乡难得的暖天，赵雪瑶不得不在提着一个超大行李箱和电脑包的同时，又夹了一件大衣在臂弯。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下飞机的时候，夹着刀子一样的冷风糊了她一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