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蘅被铁链拖过太医院青砖时，指甲缝里还沾着龙涎香灰。
昨夜沈昭袖中掉落的瓷瓶，此刻正在她袖袋里发烫。
"妖女谋害圣上，当诛九族！
"李崇文的笏板重重砸在刑柱上。
他官袍暗纹里缠着的金丝正在褪色，那是沈昭特制的毒线，遇蛇毒才会泛青。
三日前皇帝呕出的黑血浸透苏蘅的裙角。
她攥紧袖中瓷瓶，忽然想起沈昭按住她手腕时，拇指在脉门划过的弧度，是苏家密传的诊脉暗号。
"且慢。
"沈昭的声音裹着药香飘进刑堂。
他苍白指尖捏着半块犀角，暗红披风下隐约露出太医院账册的烫金边角，"苏姑娘若真要下毒，何必用会留下青脂印的犀角？
"李崇文脸色骤变。
苏蘅突然剧烈咳嗽，咳出带血的解毒丸残渣。
沈昭的披风扫过她手腕时，一枚玉蝉滑进她掌心，正是那夜被蒸化的翡翠药匙雕成的暗器。
子时诏狱飘起苦艾味。
苏蘅用发簪挑开玉蝉，里面蜷着张染疫村庄的舆图。
沈昭的影子映在牢墙，正在摹写她咳在草席上的血痕。
"青脂遇狼毒变红。
"苏蘅蘸着血在舆图上画圈，"这些闹瘟疫的村子，都在狼王行军路线上。
"她腕间铁链擦过沈昭手背，沾上些朱砂粉末，是御批奏折用的辰砂。
沈昭忽然撕开舆图夹层。
泛黄的宣纸上拓着北境药商印记，与李崇文书房镇纸的纹路严丝合缝。
"十日前运进宫的艾草。。。
"他指尖点在某个红圈上，"实际是产自敌国的血枯藤。
"五更梆子响时，苏蘅摸到玉蝉内侧的刻痕。
借着月光细看，竟是沈昭用金针刻的脉案，皇帝根本不是旧疾复发，而是中了一种会模仿病症的蛊毒。
"药膳司少了两味药材。
"她把染血的解毒丸按在刻痕上，"苦艾叶和辰砂混煮，可破血蛊。
"突然想起今晨狱卒送来的疫区呈报，那些高烧病患指甲缝里，都凝着同样的朱砂色。
诏狱外传来打更声。
苏蘅将玉蝉塞回发髻时，摸到沈昭悄悄塞进的半片龟甲，上面用犀角灰写着疫区死亡人数，每逢朔望便骤减三成。
苏蘅咬破指尖在诏狱墙上画药方，辰砂混着血珠凝成七颗赤点。
沈昭的暗卫扮作运尸人，将沾着狼毒的裹尸布塞进她掌心。
三日后疫区飘起艾叶焦味。
苏蘅指挥药童将苦艾叶铺满井沿，晨露沾到辰砂瞬间腾起青烟。
高烧病患的指甲盖褪成灰白色时，李崇文正在御书房摔碎第三只犀角杯。
"北境运来的艾草受潮了。
"沈昭咳嗽着将药渣倒在奏折上，朱砂批注被血枯藤汁液蚀出蜂窝状孔洞，"不如改用沈珩封地的存货？
"沈珩的密信当夜就钉在李崇文床柱上。
沾着狼毒的箭头穿透信纸，正好截断"五成军粮"那句墨迹。
苏蘅蹲在太医院檐角，看着两位太医令捧着假账册奔向沈珩别院。
五更天露重时，沈昭的玉扳指叩响苏蘅药箱。
他指尖沾着犀角灰，在瘟疫死亡名册上勾出三个朔望周期，每个周期末尾都少三具尸体。
"活人藏在沈珩的运粮队里。
"苏蘅将染疫者的血抹在粮车辙印上，车轴缝隙凝着敌国特有的黑晶砂，"李大人书房那尊狼头镇纸，是用北境战俘的头骨雕的。
"朝会日暴雨倾盆。
苏蘅捧着药匣跪在玉阶下，匣中血枯藤正疯狂吞噬李崇文书信上的墨迹。
沈昭突然踉跄着呕出黑血，掌心血渍里浮着半片龟甲纹，正是沈珩封地特产的鎏金纹。
"陛下中的是苗疆双生蛊！
"苏蘅突然掀开药匣夹层，二十八个疫区死者的指甲盖整整齐齐排成星宿图，"需用至亲骨血为药引。
"李崇文的笏板"当啷"落地。
沈珩拔剑时，剑柄缠着的绷带正渗出黑晶砂浸泡过的毒液。
苏蘅突然将辰砂粉撒向半空，沈昭咳出的黑血遇粉成字，在盘龙柱上烙出北境军粮账目。
"王叔的剑穗结的是胡人绳结。
"沈昭抹去嘴角血迹，从袖中抖落半截染疫的粮袋，袋口针脚与李崇文官袍补丁一模一样。
暴雨劈开云层时，苏蘅摸到药箱底层的玉蝉发烫。
沈昭的暗卫呈上鎏金木匣，匣中密折的犀角封印沾血即溶，露出前朝皇室独有的鸾鸟暗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