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石门上凝结的夜露滴在姜九黎假肢上,青铜关节发出细微的嗡鸣。
这声音十二年前她听过——父亲在密室调试水运仪象台时,青铜簧片就是这样震颤的。
"点火!
"随行工匠刚举起松明火把,石门缝隙突然渗出腥臭的黏液。
姜九黎的假肢猛地扣住那人手腕,铜制五指几乎嵌进皮肉:"退后三步,这是鲛人油。
"火把擦着石壁飞过,幽蓝火焰瞬间吞噬整条墓道。
火光映出石壁内层密密麻麻的青铜簧片,像无数倒竖的鳞甲。
姜九黎的假肢突然解体,三枚铜钉射入不同方位的簧片间隙。
"九宫八卦声杀阵。
"她扯下官袍塞进假肢关节,麻布被齿轮绞成碎屑,"三步错,粉身碎骨。
"旋转的轴承撞上青铜簧片,东侧石壁裂开三尺窄缝。
姜九黎将铜钱弹射成北斗七星状钉在砖缝,铜钉尾部拴着的丝线在火光中绷成琴弦:"踩铜钉走,断一根丝线,就给这地宫添副新棺材。
"太子近卫统领陈焕刚踏上第三枚铜钉,西侧石壁突然洞开。
三具身着前朝官服的干尸首扑而来,腐烂的锦袍下露出青铜关节。
姜九黎瞳孔骤缩——那些齿轮的咬合方式,分明是姜氏独创的连环扣!
"活傀!
"假肢暴长三寸,淬毒银针暴雨般钉入干尸天灵盖。
最后一具干尸扑到眼前时,姜九黎突然嗅到腐尸袖中散出的沉水香——这是父亲生前最爱的熏香。
分神的刹那,干尸胸腔弹出一截铁蒺藜。
姜九黎旋身后仰,铁刺擦着鼻尖掠过,削断她束发的木簪。
青丝散落的瞬间,谢无咎的星绳缠住干尸脖颈,白玉般的指尖扯出个死结。
"姜大人见了故人,倒是心软。
"盲眼监正的声音混在齿轮声里。
姜九黎拧断干尸右臂,腐肉间滚出半枚玉韘。
借着鲛人油的蓝光,她看清玉器内壁刻着姜氏家徽——这是她八岁那年亲手给父亲雕的扳指。
齿轮崩裂的脆响惊醒记忆,十二年前父亲被玄铁链绞住右臂时,这枚玉韘就是这样碎在她眼前。
姜九黎的假肢突然暴起,将干尸头颅砸进石壁:"监正大人不妨猜猜,谁在拿姜氏绝学养尸?
"地宫深处传来机械轰鸣,姜九黎的假肢突然抽搐不止。
十二道青铜锁链绞着描金龙棺破土而出,棺盖未干的朱砂写着"姜述逆党,永镇于此",血迹顺着"永"字最后一笔滴落,像道斩首的刀痕。
"原来姜氏的棺材,是给先帝垫棺用的。
"姜九黎的假肢刺入棺椁缝隙,青铜与玄铁摩擦出刺耳鸣叫,"那臣就帮陛下换个风水宝穴!
"棺盖掀开的刹那,二十八盏长明灯齐齐爆裂。
黑暗中有冰凉的东西缠上她右臂,谢无咎的星绳勒进皮肉:"姜大人可听过作茧自缚?
"姜九黎在漆黑中摸到半截机关臂,断裂处的玄铁轴承与她假肢严丝合缝。
父亲的声音突然在耳畔炸响,是十二年前被火油吞没前的嘶吼:"阿黎,龙首晷第三次倒转时......""小心!
"谢无咎拽着她撞向石壁,原先站立处被坠落的青铜梁柱砸出深坑。
姜九黎的假肢吸附在潮湿的砖墙上,摸到一道新鲜的刻痕——是姜氏机关术独有的演算式,墨迹未干。
"三日前,令尊在此演算过龙首晷杀局。
"谢无咎的星绳绞碎暗格中的机关臂残骸,"看来弑君的本事,姜大人是家学渊源。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姜九黎的假肢不受控地刺向龙棺。
棺中先帝遗骸的心口处,插着与她手中一模一样的淬毒齿轮。
荧惑星的血光穿透九重地宫,谢无咎的盲眼流下两行血泪。
"看啊。
"他的星盘碎成齑粉,"天要收局了。
"姜九黎扯断缠绕的星绳,将璇玑谱残页拍进棺椁裂缝。
玄铁齿轮咬碎龙棺的瞬间,她看见十二年前的自己蜷缩在密道,父亲把染血的机关指骨按进她断臂:"活着才能翻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