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三刻,青桐马车碾过碎石路,车辕上的银铃与我腕间的共振。
母亲掀开窗帘,望着远处层叠的墨色山峦,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的蝴蝶暗纹——那是昨夜我用朱砂替她绣的,与黑蛊族禁地的图腾一模一样。
“前方有雾。”
赶车的老仆突然勒紧缰绳,声音发颤。
我掀开帘子,只见浓见度不足十步的白雾中,隐约立着十二具焦黑的尸体,颈间都缠着靛青色布条——定北将军府死士的标记。
“阿月,是‘鬼雾阵’。”
母亲突然按住我的手,腕间银铃发出蜂鸣,“顾知行的副将陈三刀,当年屠族时用过这招,用黑蛊族巫祝的骨灰混着蛇毒……”话音未落,雾中传来金属摩擦声。
十二道黑影从车顶跃下,刀刃泛着孔雀蓝的毒光,正是陈三刀的独门“淬毒九环刀”。
母亲猛地将我护在身后,袖中甩出三根银针,钉在最近的杀手膻中穴——这是她从未显露过的身手。
“母亲?”
我惊讶地看着她泛红的眼尾,那里浮现出半只血色蝴蝶,与胎记重叠。
她冲我扯出个苍白的笑:“外祖母曾教过我防身术,后来……后来在侯府,我怕你父亲忌惮,便装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雾中传来低笑,陈三刀的身影从雾中走出,脸上三道刀疤纵横:“黑蛊族余孽,果然藏着不少秘密。
不过今日,你们母女的心头血,陈某可是要定了。”
他抬手,十二把刀刃同时出鞘,在雾中折射出诡异的光。
我摸向袖中藏着的银铃,突然想起前世在祭坛上看见的场景——陈三刀的刀柄上,刻着我族圣女的图腾。
指尖骤然收紧,银铃与母亲的共鸣愈发强烈,眼前突然闪过无数血蝶的幻影。
“试试这个。”
我将母亲的手按在马车底板的雕花上,那里刻着半只蝴蝶,“用您的血,唤醒外祖留下的护阵。”
母亲一愣,随即咬破指尖,血珠渗进雕花的瞬间,十二具焦尸突然站起,眼中泛着幽蓝的光——正是黑蛊族“血尸阵”。
陈三刀的刀疤剧烈抽搐:“你……你竟能驱动血尸?!”
“当年你们用我族巫祝的骨灰布雾,今日便让这些被你们害死的亡魂,送你们上路。”
我掀开裙摆,露出脚踝处新纹的血蝶图腾,这是方才在侯府角门,借谢钰袖口的图腾拓下的——原来他早己暗中在马车上刻下护阵。
十二具血尸同时动了,陈三刀的死士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刀刃砍在血尸身上竟如砍在腐木上,而血尸的手指却能轻易穿透他们的胸膛。
母亲趁机拉着我跃下马车,躲进路边的岩穴,她腕间的银铃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不好!
雾里有毒!”
母亲猛地将我扑倒,她后背的衣衫瞬间被腐蚀出大片焦痕。
我看见她后颈的蝴蝶胎记正在发光,将毒气逼出体外,而我的银铃也在发烫,竟将周围一丈内的雾气蒸散。
“阿月,用你的血蝶蛊。”
母亲咬牙扯下鬓间的玉簪,在我掌心划出血痕,“当年外祖母说过,圣女之血可育血蝶,能吸食怨气与毒气……”指尖的血珠滴落地面,竟真的化作一只只半透明的蝴蝶,振翅间带起红色流光。
血蝶扑向雾中的毒烟,所过之处,白雾如沸汤般翻涌,陈三刀的咒骂声越来越近,却突然变成了惨叫。
我爬出岩穴,看见陈三刀跪在地上,十二只血蝶正停在他的刀刃上,将淬毒的刀身啃噬得千疮百孔。
他抬头望向我,眼中满是恐惧:“你……你不是侯府的废物嫡女,你是黑蛊族圣女!”
“现在知道,太晚了。”
我擦去掌心的血,银铃的清光映出他刀疤下的颤抖,“回去告诉顾知行,我萧月的心头血,不是谁都能喝的——下次再让我看见靛青色布条,就等着收他定北军的尸吧。”
陈三刀连滚带爬地逃走,雾散后,母亲虚弱地靠在岩穴边,却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阿月,你比外祖母当年还厉害。”
她腕间的银铃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与我的银铃交相辉映。
远处传来马蹄声,青衫书生的身影出现在官道尽头,腰间玉佩刻着半只蝴蝶。
谢钰翻身下马,看见满地焦尸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西南的路,果然不太平。”
我盯着他袖口的图腾,突然发现与岩穴雕花、马车上的印记完全吻合:“二皇子殿下,跟了我们一路,不累么?”
他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侯府嫡女竟能驱动血尸阵,还能育出血蝶蛊——萧姑娘,你比我想象中,更像她。”
“像谁?”
母亲突然开口,眼中泛起警惕。
谢钰望向远处的山峦,声音低沉:“像二十年前,在黑蛊族祭典上,那个敢用自己的血喂养血蝶的圣女——我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