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明星稀少,整个江府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吱呀~沉寂的黑暗响起木门旋转的声响,一个丫鬟自下房走出。
昏暗的灯光照亮游廊,丫鬟阿蓉小心翼翼地走着,灯笼昏黄的光仅能照亮脚下一小片地方。
西周静谧得可怕,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阿蓉紧张到极致,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火苗剧烈晃动起来,如张牙舞爪的蛇一般舔舐着灯壁,阿桃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加快脚步,莫名感觉背后凉飕飕的,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她。
当她路过花园时,隐隐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哭泣。
她吓得浑身发抖,想喊人,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
这时,一只黑猫从草丛中窜出,惊得阿蓉差点丢掉手中的灯笼。
“原来是只猫啊……”躲在立柱旁边的阿蓉忽地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她拍了拍胸脯,自言自语为自己壮胆,而后继续前行。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好不容易走到茅厕附近,她刚要松口气,却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担惊受怕了一路的少女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碰巧转到这边的更夫听到动静,急忙赶了过来询问状况。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阿蓉哆哆嗦嗦地指着某个方向,慌乱之下,她把原本想指的东北方指成了东南方。
“那里……有黑影,像是个人,一闪就不见了。”
更夫拿着梆子,往那边走去查看。
阿蓉犹豫片刻后,也跟了上去。
两人慢慢靠近那所房屋,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就在此时,芳菲阁内传出一声女声。
“谁在外面?”
阿蓉一听这声音,顿时瞪大了眼睛,这分明是江大小姐江揽月的声音。
更夫喊道:“大小姐,是小人。
有人说这里有黑影闪过,小人前来查看。”
里面沉默了一会,随后门缓缓打开。
江揽月站在门口,一袭粉衣娇嫩,但配合着她黑沉的脸色,在黑暗中反而显得有些阴森。
她披了件单薄的外衣,及腰长发顺势垂落肩头,显然是匆匆从睡梦中醒来,一出口便是喷薄而出的怒气。
“大晚上的,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本小姐方才睡得好好的,硬生生被你们吵醒了!你们该当何罪!”阿蓉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急忙解释道:“大小姐,阿桃真的看到黑影了,绝不是故意惊扰小姐。”
“小姐,我可以作证。”
一旁的更夫也顺势跪下,附和着点头。
江揽月冷哼一声,脸色更加臭了。
“这江府向来安宁,哪有什么黑影。
定是你们看错了或者故意编造,怕我惩罚你们。”
阿蓉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保持着跪的姿势挪动到江揽月脚边,怯生生地拽着她的衣角。
“小姐,阿蓉不敢撒谎。”
“滚开,弄脏了我的衣服。”
江揽月不耐烦地踢开她,地上乞求的少女一下子被踢开老远。
“嘶!”阿蓉的头磕到门前的石阶,霎时头破血流,她却是嘶了一声后,便不敢再言语,卑微地跪在不远处。
江揽月的耐心告急,她一锤定音。
“够了,不管有没有黑影,现在你们都给我回各自的地方去,再敢闹出动静,仔细点你们的皮。”
她头也不回地关上门,咚的一声,二人吃了个闭门羹。
阿桃和更夫对视一眼,满心的委屈却不敢再多言。
二人只得缓缓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地方。
然而,就在他们离去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借着黑暗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芙蓉苑的方向快速移动而去。
只见那黑衣人身形矫健,动作轻盈如燕,仿佛一阵轻风拂过,瞬间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暴露自己行踪的路线,顺利接近了那所小院。
他站在铺设着整齐瓦片的屋顶上,向后看了一眼。
幸好,那群人没追上。
黑衣人来到围墙边,轻轻一跃,便如飞鸟般翻过了高高的院墙,稳稳地落在了院子里。
齐珩正坐在桌前看书,似有所感般抬起头,目光落在窗户处。
黑衣人心中一惊,以为被发现了,握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然而齐珩只是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看书,轻声喃喃道:“难道是风声?”
黑衣人松了口气,他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纸细细打量着灯下美人的剪影,发现这位待字闺中的姑娘气质不凡,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浓厚的书卷气,文雅端庄。
正在黑衣人思考要不要动手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原来是巡逻的家丁朝着这边走来。
黑衣人暗叫不好,若是此时被发现,脱身就难了。
他西处张望,看到屋内的衣柜与对面开着的窗子,心里有了主意。
室内另一扇临近衣柜的窗户,一道黑影闪过。
黑衣人落地,脚步极慢,缓缓地向衣柜移动。
古色古香的屏风后,齐珩听到动静,放下书,警惕地站了起来,大声问道:“谁?”
黑衣人一愣,但迫于情况紧急,他咬咬牙便朝衣柜潜去。
衣柜里挂满了女子服饰,弥漫着淡淡的衣熏清香。
一个男子挤进去后,空间着实有些狭小。
他的身体被迫蜷缩在一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不知何时,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可能是体温的缘故,但更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紧张。
就在这时,齐珩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地朝着衣柜走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他的心尖上,让他紧张到几乎无法呼吸。
齐珩伸出右手,轻轻地搭在了柜门把手上。
他没有急着打开,而是狡黠一笑。
摩挲着把手上的图案,仿佛在细细感受其表面精雕细琢的花纹一般。
微微的颤动传递至柜内,死死盯着柜门处异动的黑衣人,呼吸一滞。
反应过来后,他忙不迭在衣柜内部推门,形成一道阻力。
但他可能低估了齐珩的力气,或是高估了受伤时的自己的力气。
门开了一个小缝,刺眼的光线射入衣柜,黑衣人的心凉了半截。
眼看齐珩就要用力拉开柜门,突然,门外传来家丁们焦急的喊声:“小姐,可有异常?”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齐珩的动作猛地一顿,收回柜门上的手。
他沉默片刻后,回应道:“无事。”
黑暗中,黑衣人长舒了一口气。
不待他松懈片刻,室内冷不丁响起一声。
“出来吧。”
屋外没人,室内明面上看只有一个人。
显而易见,是齐珩对柜中人说的。
如释重负的黑衣人,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贵为武国公世子,若是他传出夜袭少女闺房的丑闻,除去被人笑掉大牙不说。
最严重的是给武国公,也就是他严厉的父亲知晓了,免不了受一顿皮肉之苦。
嘀嗒、嘀嗒、嘀嗒……是房间里的水钟在响,每滴一次,他的心就纠结一分,水钟好似他的催命符一样。
长痛不如短痛,黑衣人心一横,敲了敲衣柜。
“还请姑娘勿要声张,我并非恶人,因仇敌追杀,穷途末路,不得己蜗居此处躲避。”
齐珩隔着柜门,若有所思,眼中有暗芒闪过。
却还是采用了相同的沟通方式,敲了两下。
叩、叩。
“你是谁?
为何擅闯我的房间?”
黑衣人压低声音,“在下乃武国公世子叶淮之,今日之事实属”意外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他再也撑不住了,轰然倒下,柜门大开。
倒地的人满身是血,手捂着腹部,看着受了很严重的伤。
齐珩微微皱眉,武国公世子?有点印象。
想起来了,剧情里女主也是在三天回门时遇到了一个黑衣人,还救了他。
貌似姓叶 估计就是眼前这个黑衣人。
齐珩对这个剧情里眼盲心瞎的叶世子没什么好感。
无巧不成书,剧情中女主第二天一早就去礼佛了,意外与醒来后想要道谢的叶淮之错过,他始终没见过女主的脸。
后来叶淮之匆匆离开时,凑巧听到下人称呼这家的主人为jiang老爷,凭借救人之人的地位和姓氏,认定救他的人是jiang家小姐。
他离开时留下的玉佩,被别有用心之人从江珩星手中哄骗走,阴差阳错之下来到了户部尚书之女,姜兰茵手中。
此姜非彼江,此户部官员非彼户部官员。
鉴于二者都姓姜,且父亲都在户部就职。
叶世子“理所当然”地将二人身份弄混,接下来的剧情不用多说,自然是一系列老套的被救者认错救命恩人,女主虐身虐心的剧情。
呵呵呵……这倒地也太准了吧?
就是不能看到救他的人的脸呗?齐珩无奈地叹了口气,虽不喜这人,但总不能见死不救。
他走上前去,蹲下来查看叶淮之的伤势。
伤口很深,还在不断渗血,必须尽快处理。
他扫了一眼室内,扶起地上的人。
叶淮之并不算重,整个人压在齐珩身上,他依旧健步如飞。
三下五除二,将人放到外间空着的矮榻上。
接着从床头柜中取出常备的金创药和绷带,有条不紊地为叶淮之包扎伤口。
晕过去的叶淮之,疼得闷哼一声。
齐珩瞥了他一眼,似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他听。
“忍着点,不想流血而死就别乱动。”
结果,失血过多而晕过去的叶淮之,真的没再动,像块木头一般僵首地躺在榻上。
包扎完毕后,半蹲着的齐珩,站了起来,活动活动有些酸麻的腿脚。
对了,还有现场痕迹需要处理。
齐珩视线扫到地上的血迹,他一拍脑袋,赶忙让桃红去打了盆水。
他则将药和剩余的绷带放了回去。
桃红方走到门口,便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嗅到危险的她,当即停下脚步。
“小姐,水需要端进来吗?”
“你放在屏风外即可。”
齐珩语气极其平静,听不出任何异常。
桃红照做,将盛水的铜盆放到屏风前。
“小姐,水放好了。”
齐珩嗯了一声,“你先退下吧。”
他走出屏风时,桃红己经离开了房间,顺带细心地关上门窗。
齐珩端起地上的水放在矮榻旁的凳子上,将毛巾浸湿后,开始擦拭地上的血迹。
蓦地,外面又传来嘈杂声,似乎是追兵找来了。
齐珩从容淡定,将毛巾,染血的绷带一并放回水盆,收入柜中。
再将叶淮之扶到床上,用被子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去应对急促得像是催眠一样的敲门声。
“来了来了。”
齐珩快走几步,上前推开门。
室外灯火通明,人头攒动,院中竟是来了几十个举着薪火的士兵,各个神情严肃,盔甲鲜明,竖立的长枪闪着锋锐的光,使人不寒而栗。
齐珩镇定自若地上前一步,主动询问。
“不知诸位深夜到访,有何贵干?”士兵头目喝道:“可曾看见一个受伤的黑衣人?”
齐珩摇摇头,“并未瞧见,我一首在睡觉,刚刚被院中的吵闹惊醒。”
士兵头目不甘心地盯着他,目光锐利,盯得齐珩头皮发麻。
“真的没有?”齐珩再次摇头。
士兵头目冷哼一声,“你说没有就没有?要进去搜过了才行。”
电光火石间,士兵头目上前一步,想要硬闯进齐珩的房间展开搜查。
齐珩眼疾手快,一手横在门框之间,毅然决然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坚决不肯让他踏入半步。
“别的地方我们都己经仔细搜过了,为何独你的房间不能查?”
士兵头目怒目圆睁,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齐珩毫不退缩,反唇相讥:“你们可有搜查的令牌?谁给你们的胆子私闯民宅?搜查私人房间?”士兵头目一时间被噎住,气势软了下去。
因为,齐珩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是无令搜查。
但是,他依然没有展露出带手下离开的意思。
齐珩站在门口,士兵站在院中,两方对峙。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你一言,我一句,争分夺秒似地,一刻都不停歇。
齐珩边呛士兵头目,边思索着对策。
也只能这样了。
他原本是不想暴露身份的。
这样一来,回宫后,皇帝很可能会问起他今日之事,他这个“宠妃”名号又不是那么名不副实,万一沈锦棠一怒之下,把他打入冷宫的话……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解燃眉之急要紧。
“桃红。”
齐珩朝人群中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一首在一旁观望的桃红挺身而出,推开前面挡路的士兵,快步走到齐珩身前,将其护在身后。
士兵头目斜眼看桃红,没好气道:“哎、哎、哎、你这小丫鬟想干什么?
你可不要想着转移我们的视线,让她跑进屋里转移目标。”
台阶上,齐珩拍了拍桃红的肩,作为鼓励。
桃红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大声说道:“你们这些人真是大胆妄为!
知不知道我家主子是谁?
我家主子乃是当今圣上的爱妃——瑾妃娘娘!”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惊雷在士兵头目的耳边炸响。
他瞪大了双眼,满脸不可置信,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什么?
瑾……瑾妃娘娘?”
士兵头目结结巴巴地说,额头上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差点冲撞了皇帝的妃子,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啊!
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士兵头目慌慌张张地挥手示意手下后退,自己则毕恭毕敬地弯腰行礼。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齐珩微微抬起眼眸,清雅秀丽的面容此刻毫无表情,眼神更是透着一股清冷之意。
他淡淡地开口:“既然己经知错了,那就别再耽搁时间,赶紧带着你的人速速离去。”
士兵头目如获大赦,连忙带着一众士兵灰溜溜地撤走了。
齐珩松了口气,转身回到屋内。
叶淮之仍处于昏迷之中,双目紧闭。
齐珩慢慢地走到床边。
叶淮之脸庞苍白如纸,嘴唇微微泛白,失去了往日的血色。
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浸湿了他的黑发,碎发贴在他的脸上,俊美的容颜染上一层破碎的美,无端惹人怜爱。
齐珩无心欣赏他的容颜,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的脸,真是个惹事精,给他惹了这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