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吵得李不辞首翻白眼。
这破玩意儿自从到了人界就跟抽风似的,隔三差五嗡嗡震,十七当年塞给她时还吹牛说能辟邪,结果净招蚊子!
“抓紧鹤羽!”
接引弟子甩出条青绫缠住她腰身。
李不辞整个人栽进鹤背绒毛里,嗅到股阳光晒棉被的味道。
云层破开的刹那,李不辞“哇”地叫出声。
云鹤振翅冲进雾霭,九重宫阙自云海中浮出琉璃金顶,飞檐下悬着的青铜铃随风轻晃。
七百座悬空峰在雾海里沉浮,赤松从倒挂在飞檐下,穿灰袍的弟子们踩着剑往来如梭。
“装相。”
李不辞边看边指指点点,这个怎么怎么样,那个怎么怎么样。
早知道人界宗门这么阔气,她早该来蹭吃蹭喝!
斜里突然甩来一鞭子。
黑乎乎的鞭梢燎焦她鬓角碎发,李不辞后仰躲闪时,正对上一双丹凤眼,红衣少女散着头发盘坐鹤背,腕间赤鳞鞭正滋滋冒黑烟。
“聒噪。”
少女指尖转着枚毒火凝成的耳坠,火星子在鞋面烧出个洞,“再吵把你扔下去。”
“好的...”李不辞闭上了嘴,但是不妨碍她看,面前的人披头散发,手上还拿着发黑的鞭子。
但李不辞总觉得面前的人有点眼熟。
想了半天没想到,她干脆晃晃脑袋,不想了。
日头毒得能把人晒成咸鱼干,八百灰袍弟子跪在白玉广场上。
弟子乌泱泱跪成棋盘格,她跪在最后排,听门规。
背着比她人还高的碎花包袱,蜗牛似的蹭到最后排。
如果放开包袱一看:包袱里塞着三斤没啃完的酱鸭腿、两卷从功德堂顺的厕纸,还有只打呼噜的雪参娃娃。
“清玄派门规第一条...”白胡子长老刚开口,李不辞就开始打瞌睡。
这老头念经的调调,跟说书人一个德行。
前排的世家子弟们脊背绷得笔首,玉佩禁步叮当轻响;后排的寒门修士攥着褪色道袍,指节都发了白。
唯独李不辞歪在包袱上打盹。
“每月朔日考核。”
执事长老的虚影在半空浮现,“乙等升内门,甲等则亲传。”
月考核要甲等才能进内门!
李不辞掰着手指头算,三十天考一次,一年能考...考...算了,反正比妖王庆典勤快。
执事长老每念一条,她就在心里顶一句。
“不得私斗——”约架还挑黄道吉日。
“不得僭越——”翻个墙能要命?
“不得私食灵药——”她舔了舔齿缝残留的甜味。
李不辞伸长脖子张望,雪参娃娃趁机从她袖口钻出,参须卷着偷来的门规册往嘴里塞。
八百灰袍中愣是寻不见那抹扎眼的红,倒是瞥见有个人在后排冲她比划割喉手势。
莫名其妙。
“哎,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红色衣服的姑娘?”
她捅了捅隔壁打瞌睡的小胖子。
李不辞也只是随口问问,也不觉得自己一定能问出答案。
毕竟红衣少女这么多。
“赤霄宗那位?”
小胖子抹着哈喇子,突然就停顿了一下,“...人家爹是长老,估计是在屋里吃着冰镇荔枝背心法呢!”
李不辞瞅了眼自己蒲团里发霉的瓜子,悲愤地往嘴里塞了块酱鸭。
长老讲完合上书,她揉着跪麻的腿肚子蹦跶起来。
李不辞出去时,顺便摸出掏来的朱砂笔,在白玉柱上龙飞凤舞:甲等攻略:掀了膳房,绑了长老,功德分自有人送上!
落款画了只龇牙的雪参娃娃。
日头西斜,云台落下细雨。
世家子弟们撑起伞,寒门修士顶着《门规手册》避雨。
李不辞慢吞吞解开包袱,掏出个漏雨的破蒲团顶在头上。
这是从功德堂报废物资里刨的,里头还卡着去年某位师兄的情诗。
她跟着前面的弟子,去领到了两套灰扑扑的麻布短打,还有个巴掌大的芥子袋,负责分发物资的胖修士多看她两眼:“变异灵根住甲字崖。”
“错了错了。”
执笔弟子翻着名册嗤笑,“纯度三十,下乙等。”
笔尖在册子上悬了半晌,最后重重圈了个“外”字。
弟子居所按魂火属性分配,李不辞却因她魂火带浊气,被划到最偏的犄角旮旯。
得,清玄派外门新鲜热乎的砖,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