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槐花车站的约定1998年的夏末总是裹着槐花香……这天,林小满蹲在铁轨旁的碎石堆里,蝉蜕在她手心裂开细密的纹路。
父亲说每只蝉都要在地下蛰伏十七年才能爬上枝头,这个数字让七岁的她感到眩晕——十七年足够让铁轨锈成泥,足够让槐树把根扎进月台的裂缝里,足够让站台上那些道别的人永远消失在汽笛声里。
"满丫头!
"熟悉的声音穿透蒸汽机车的轰鸣,小满转头时辫梢的蝴蝶结勾住一簇槐树枝。
父亲林清河站在月台边缘,沾满机油的手套捏着半块麦芽糖,阳光穿过他褪色的工装裤,在铁轨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他的裤管总是卷得不对称,左边露出膝盖上结痂的伤口,那是上周检修信号灯时被螺栓划破的。
他们的家就在车站西侧的老槐树下,那是父亲用废弃枕木搭的房子。
十二根腐朽的木头支起铁皮屋顶,漏风的墙缝里塞着泛黄的列车时刻表。
每到雨天,屋顶的油毡布会鼓出透明的水泡,父亲就抱着她坐在门槛上看雨滴在铁轨上跳舞。
"这是火车在亲吻大地。
"父亲说话时喉结会轻轻震动,像枕木下藏着不安分的地龙。
小满总疑心那些水泡里裹着未说完的话,否则为什么每次爆裂时都会发出"噗"的叹息?
暮色爬上月台时,父亲开始修理屋檐下的风铃。
那是用淘汰的信号灯零件改装的,铜管上还留着"K256次"的喷漆编号。
小满蹲在旁边递扳手,看父亲把生锈的弹簧片掰成花瓣形状。
"每根铜管代表一个季节,"他沾着油渍的手指划过七根管柱,"等它们响七下,春天就来了。
"煤油灯在穿堂风里摇晃,母亲端着蒸槐花饭进来时,铁盒里的糖纸正被照得透亮。
这个印着牡丹花的饼干盒是小满五岁生日礼物,如今装着二十三张不同颜色的玻璃纸。
薄荷绿的那张是去年立夏,父亲用两颗道钉和巡道工换的;浅紫色糖纸裹着端午节的雄黄酒香,当时父亲把它折成小船,载着槐花在月台积水里漂了整下午。
"今天有橘子汽水糖!
"父亲突然从工装裤口袋掏出个亮晶晶的东西。
橙色玻璃纸在灯光下流转着蜜糖般的光泽,小满踮脚去够时,父亲故意把糖举得老高,安全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