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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断弦惊梦

发表时间: 2025-04-18
暴雨连下了三日。

洛灵倚在绣楼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药瓶。

瓶中"回魂散"只剩薄薄一层底——这是今晨她偷偷倒掉半瓶的结果。

父亲每日酉时都要查验她是否按时服药,那些所谓"强身健体"的黑色药丸,总让她夜半心口如刀绞般疼痛。

"小姐..."青杏捧着铜盆进来,水面浮着几片花瓣,"相爷说今日有贵客到访,让您梳妆后去花厅。

"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洛灵执起螺子黛,却突然顿住——窗外竹林里闪过一道玄色身影。

那人撑着的二十西骨油纸伞上,绘着朵被雨水打湿的兰花。

笔尖"啪"地折断在掌心。

墨汁渗入掌纹,像道丑陋的疤痕。

"就说我旧疾复发。

"她猛地拉上窗棂,震得案头药盏叮当作响,"去把《千金方》里解毒的方子找出来。

"青杏没动,双手却开始发抖:"相爷特意交代...今日来的是...是赵公公。

"洛灵指尖的伤口突然灼痛起来。

赵德全,司礼监掌印太监,父亲口中"能让洛家满门抄斩也能让洛家平步青云"的人。

三个月前那晚,她误入父亲书房时,正撞见这位赵公公将一封装着北狄狼头徽记的信函塞入袖中。

花厅里弥漫着龙涎香与某种***气息混合的味道。

赵德全端坐在太师椅上,保养得宜的手指正把玩着一支金簪——簪头赫然是朵盛放的兰花,与南宫家徽一模一样。

"灵儿来了。

"父亲笑容慈爱得令人毛骨悚然,"快给赵公公见礼。

"洛灵屈膝时,注意到赵德全腰间玉佩上刻着"御赐"二字。

去年冬猎,南宫何遥一箭射落的雪狐,最后不就是落在这位公公手里?

"洛小姐气色不佳啊。

"赵德全的声音像是用钝刀刮过瓷器,"听说前几日去了南宫府诗会?

"父亲手中的茶盏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洛灵垂眼看着地毯上那滩水渍慢慢洇开,形状像极了北疆舆图上的狼牙谷——那是祖父战死之地。

"回公公话,只是去瞧瞧新鲜。

"她故意让声音带着几分娇憨,"那些酸诗听得人头疼呢。

"赵德全突然探身,冰冷的指尖抬起她下巴:"是吗?

那南宫家的小子,可是把姑娘的《咏剑》诗贴身收着呢。

"他袖中滑出一张薛涛笺,上面赫然是她那日随口吟诵的诗句。

父亲手中的茶盖突然坠地,碎瓷西溅。

一片碎瓷划过洛灵脚踝,血珠渗进杏色绣鞋,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奴婢该死!

"青杏扑上来擦拭,却借着动作将一张字条塞入她袖中。

"咱家听说,"赵德全的视线黏在她渗血的脚踝上,"南宫家那小子今日冒雨去城郊猎场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父亲,"洛相教女有方啊。

"父亲送客回来时,洛灵正盯着案上那支金簪。

簪尖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蓝——是淬了毒的。

"骑射会取消了。

"父亲突然开口,"南宫震那老狐狸起了疑心。

"他抓起金簪猛地***案几,"但赵公公要的东西,必须到手。

"木屑飞溅中,洛灵看清了父亲眼中那种熟悉的疯狂——每次刑讯重犯前,他眼里都会燃起这种令人胆寒的光芒。

"您要女儿做什么?

"父亲的手指抚过她发顶,像在抚摸一件兵器:"三日后秋狝,皇上点名要南宫家小子伴驾。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酒气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我要他贴身带着的那块玉佩。

"暴雨初歇的黄昏,洛灵在祠堂暗格里找到了那本《血诫》。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张残破的婚书——"南宫昭聘洛氏女宛为妻"。

日期正是二十年前北疆事变前三个月。

"小姐!

"青杏慌张地跑来,"南宫公子...他在后门..."石阶上的水洼映出来人身影。

南宫何遥浑身湿透,额前一道伤口还在渗血,手中却紧紧攥着个油纸包。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青石板上,声音清晰得可怕。

"你疯了?

"洛灵拽他躲到假山后,"我父亲若发现..."油纸包被塞入她手中,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到温热。

是东街王婆家的梅花糕,她上月随口提过一句爱吃。

"骑射会取消了。

"南宫何遥的声音沙哑得不正常,"但我答应过..."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

洛灵这才发现他中衣领口处有大片血迹,己经半干。

"你受伤了?

"她下意识去扯他衣领,却被他攥住手腕。

"今早有人在我箭囊里放了条赤链蛇。

"南宫何遥苦笑,"幸好发现得早。

"他松开手,腕间赫然是两个乌黑的牙印。

洛灵倒抽一口冷气。

赤链蛇毒,正是她每日被迫服用的药丸主要成分。

父亲书房暗格里的那个青花瓷瓶上,就贴着"蛇毒"标签。

"让我看看伤口!

"她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南宫何遥却后退一步:"洛灵,你可知二十年前..."墙外突然传来巡夜家丁的梆子声。

洛灵慌忙将他推进假山缝隙,自己挡在外侧。

潮湿的青苔气息混着血腥味,在狭小空间里发酵成某种令人眩晕的催化剂。

她能感觉到南宫何遥的呼吸喷在自己耳畔,灼热得不正常。

"你发热了。

"她转身时额头擦过他嘴唇,两人同时僵住。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

借着这缕微光,洛灵看清了他怀中露出的一角羊皮——是北疆布防图。

父亲书房里也有一份,但某些关隘位置与这张明显不同。

"南宫何遥。

"她突然抓住他滚烫的手,"你实话告诉我,三日后秋狝..."一声夜枭的啼叫打断了她。

南宫何遥脸色骤变,这是军中常用的警示信号。

他猛地将她推开,一支弩箭擦着洛灵鬓角钉入假山,箭尾缀着朵小小的白花——是南宫家祠堂里供奉的往生花。

"走!

"南宫何遥拔剑击落第二支箭,剑锋在月光下划出凄冷的弧线,"有人要挑拨两家..."第三支箭来自完全不同的方向,首取洛灵心口。

南宫何遥旋身去挡,箭矢深深扎入他右肩。

洛灵看着他踉跄跪地,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她在父亲书房暗格里发现的那封密信:”借秋狝之机,除南宫余孽“。

"撑住!

"她撕下袖摆去按他伤口,鲜血却像止不住的泪,很快浸透整块衣料。

南宫何遥的嘴唇开始泛青,是箭上淬了毒。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塞给她:"去找...陈岩..."话未说完便呕出一口黑血。

远处火把如长蛇游来。

洛灵咬牙将玉佩塞回他怀中,用力推倒一旁的石灯幢。

假山群在轰鸣声中塌陷半角,扬起漫天烟尘。

"记住!

"她在烟尘掩护中最后看了他一眼,"三日后猎场,千万别碰御赐的酒!

"回到绣楼,洛灵才发现自己裙裾上沾满了血。

不是南宫何遥的,是她在假山石上磨破膝盖留下的。

她机械地清洗着伤口,突然听到青杏在门外惊叫。

窗外的梨树上,悬着只血淋淋的白狐。

正是去年冬猎时,南宫何遥一箭射中却没能到手的那只。

狐嘴里塞着张字条,笔迹与父亲如出一辙:”叛将之女,也配肖想南宫嫡孙?

“铜盆"咣当"坠地。

洛灵盯着水中扭曲的倒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发疯般翻出那本《血诫》,在最后一页找到了被虫蛀蚀的小字:”宛儿与昭之女,托付山民“。

窗外惊雷再起。

洛灵缓缓跪坐在地,掌心贴着心口那道疤。

原来夜夜折磨她的噩梦不是诅咒,而是血脉深处的记忆——二十年前北疆雪夜里,那支射穿母亲胸膛的兰花箭,箭尾刻的分明是"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