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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4-10

我仍断断续续地做着关于他的梦。他生于民国,山河破碎之时,立志救国,最终血洒沙场。

而我从未真正拥有他,只是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看见他的身影。居安啊,你还遗憾吗?

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司马法·仁本》1 居安现代人的生活总是匆忙混乱中井井有条,

哪天突然停下脚步看雾看花,都要为此焦虑。我已经被学年论文和竞赛弄的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休息下来,却受寒感冒,额头发烫。我迷迷糊糊中找到一盒药。喝了药,

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去。或许是发烧的原因,我睡得格外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身影模糊,我想看清楚一些,于是我跟着光亮往前走。那是个少年,身形修长挺拔,

有文人淡然的书卷气,却被身上血污掩盖几分。此时我才发觉我正身处战场之中,

四周炮火纷飞,脚下尸横遍野,不知是敌是友。少年却转身奔向我。我看见他大声呼喊,

口型好像是“躲开!”,他看向我身后,怒目圆睁,一只手伸出,想要拉住我。

我却只顾看清他的样子,一双眼睛明亮有神采,比喻为星河也不为过。“小心后面!

”我一惊,猛回头,敌人的子弹已经打出。来不及了。我愣在原地,连躲都未躲,

眼睁睁看着子弹飞入我的身体。可是,我毫发无伤,甚至连一丝感觉都没有。

我盯着这颗不合常理的子弹缓慢地穿过我的身体,向另一边游去。“嘭!”少年已经倒下,

他撑着枪支艰难地直起头,望向我。“快走!快走……”他的眼睛,让人难忘。

血从他身体里汩汩流出,明亮的眼睛也黯然失色。他牺牲了。在我的梦里。

梦里涌来一股莫名的悲怆,就连风都是湿润的。我想要撑开眼皮,双眼却像被泪水淹没,

只好眯成一条细缝。我竟泪眼婆娑。可当我完全睁开眼时,

面前景象如此陌生——红木茶几与西式沙发不伦不类地摆放于室中,长绒地毯绵延至床尾,

床帐将空间一分为二,视线下移,被罩似乎是丝绸制成,柔顺滑溜。丝绸?

我哪里用得起丝绸。在聚酯纤维制品横行的年代,

购买棉麻质地的布料做成的衣物都让我思虑再三,居然在这做起白日梦来了。

我想我一定是醒的方式不对。于是闭眼倒下,数三声,准备重新醒来。三,二……还没数完,

便有人推门进来。“小姐,您醒啦?”什么小姐?会不会说话……未经细想,

我便一下子回过神来——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复古的家具是真的,中西合璧的装修也是真的,

面前这个伶俐的姑娘当然也是活的。我脑海中迅速闪现几种可能,愣住许久。

那姑娘见我这般木然,许是觉得我身体不适,上前询问:“小姐,您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说着将手背轻轻抚上我的额头。正走神,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往后一躲,

后脑勺差点碰上床头。“你是谁?这是哪里?”我急切地希望能够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你为什么叫我小姐?”她不知从何处开始回答,面露难色,

皱着眉头思考几秒。最后捡了最简单的说起。“小姐,您是我的小姐呀。

”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您是咱荣家全家上下心尖尖上的大小姐,

还念新书、会写新诗,读的是顶好的大学……”听她絮絮叨叨说这些,我才冷静下来,

暗暗观察着。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机灵活泼,面色倒不如我常见之人,有点泛黄,

雀斑星星点点地缀于脸颊。她眼睑往往下垂,不与我对视。言语时,常常将头低下,

背也微微前倾,一口一个“小姐”。我难以适应,于是出声打断了她:“你……那个,

这是什么时候啊?”我刚刚就注意到这半洋半古的装修,再看她如此形态,

心中也有了几分猜想——难不成,这是民国?“小姐,现在是下午六点。

”原来对面红木柜上放了一个时钟。我好奇万分,匆匆光脚下床。立于柜前,细细查看。

这是上海永安公司的青铜鎏金钟。因钟顶立有展翼天使雕塑,因此我才能认出。

我踮脚将它拿下。这钟盘上刻写罗马数字,搭配宝玑指针,底座还镶嵌了大理石。“小姐,

这个座钟旧了,您要是要个新的,阿春过几日陪您去永安百货逛逛。”我才想起我的追问,

放下座钟。“我的意思是,现在是哪一年?”末了,又加上一句:“这是哪里?

”我已经隐隐猜到一些,极有可能是穿越。若是如此,那我就应该有个民国的身份,

便想着能否从这个自称阿春的姑娘口中打听个明白。既来之,则安之。于时仲春垂泽,

华叶甚茂,炎夏既戒,忽乎零落是以君子居安思危,在盛虑衰,可无慎哉!

——晋·庾·《石榴赋序》2 思危从她口中,我得知“我”的身份。姓容,名叶丹,

这月初已满十七岁。母亲是报社主编,父亲干实业,家产颇丰。还有一个兄长,

在南京黄埔军校。“我”家住苏州河南岸,康定路三弄的独栋小楼。家风气节,低调谦和。

原来是民国时期的上海。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一年,抗日战争有没有爆发。“小姐,

你怎么突然问这些?”她怯怯地问。不过我更想知道此时所处年代,于是又细细问了她。

“民国二十年。”我一时忘了换算成年份。那天只觉新奇,

想要亲眼看看民国的上海滩究竟如何。上学时我就爱读些历史故事,时常查阅文献资料,

对历史人物与历史事件兴趣盎然。尤其对中国近现代史字里行间的血泪感同身受,

读到民族受辱之词,便热泪盈眶。可我却没有想到,此刻我正身处其中——历史书翻过几页,

先烈血洒热土,后人读来流了泪,而我,正在这湿润的风里。我的心里溢出许多莫名情绪,

没有来得及辨认,后来才明白,那是什么。来自现代的我,祖辈几代人过着和平日子。

在一个没有战乱的国家,炮火硝烟只会出现在新闻里。可雄狮,也曾沉睡在黑暗之中。

巨大的孤寂与不安泉涌般汹涌奔来,将我裹挟于历史洪流。我却万万不能开口,

将这一桩一件流露半点。历史不能因我的全知视角而稍作改动,就是历史本意。身处其中,

就无法置身事外。于是故事由此开了头。1931年的苏州河南岸风花雪月,歌舞升平。

我看见灯火照不亮北岸的四行仓库,新垃圾桥上明暗驳杂。

日本领事馆像一颗钉子扎在我们的土地上,拔去也会带上血肉,血泪模糊。史书短短几行,

落在每个人的肩上,标点也如巨石大山。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

——明·戚继光《望阙台》3 青春阿春并未怀疑我半分,只当我脑子烧坏了,

非要看着我喝下那苦药才作罢。我请阿春带我出去逛逛,她以天色已晚拒绝了。“小姐,

如今外面兵荒马乱的,天也黑下来,咱们明天再去好不好?”我突然想起“上海抗战”,

问她要了几张报纸。“对了,还有往期的旧报纸吗?”阿春好像听不懂“往期”是什么意思,

抓住一个“旧”字,问起我来:“小姐,您要前两天的报?”我点头。

看来往后说话要注意了,毕竟祸从口出,可别一不小心惹出什么麻烦。

因为“我”的母亲在报社工作,家里有存往期报纸的习惯,很快阿春给我找来了不少。

我一张张翻阅。报纸是繁体字印的,我看着有点费劲。简体字读习惯了,

突然面对这么多繁复字体,只能一字一字地辨认。前几张头条新闻都是前几月发生的大事,

也有不被后人注意的小报。我翻找九月的报,抽出其中一张。

大字报标题赫然写着:日本关东军制造“柳条湖事件”。翻到报刊日期那面,

我已无言——1931年9月下旬,离“九一八事变”很近的日子。

报纸一角被我的手攥得皱皱巴巴,铅印的文字漂浮在手心,冷汗渗出皮肤。“阿春,

今天几号?”我问道。我有太多的疑问,这个小姑娘只能解答一二。

既然已经不可挽回地站在这历史书上,倒不如身临其境,切身体会这写满血泪的章节。

今日是1931年10月18日。历史上的此刻,我不知道在具体发生着什么。但今日前后,

侵华日军制造“九一八事变”,占领东三省,却扎在每个中国人的心里。那么,也就是说,

上海抗战就在几个月后。“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看看啊?”她把我扶到床边坐下,

回答道:“小姐,医生说了,您要多休息几天。”也不知道休息几天具体是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