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子,像刀子一样割在霍云脸上。
他伏在瘦马背上,背后箭囊己空,左肩一道刀伤深可见骨,血混着冰碴凝成暗红的痂。
十丈外,匈奴追兵的狼头旗在夜色中隐约可见,马蹄声如催命鼓点砸在心头。
“霍云!
交出玉珏,留你全尸!”
追兵首领阿史那罗的吼声混着胡语,惊飞枯树上栖着的寒鸦。
霍云死死攥住胸前的青铜坠子——那是三日前,阿姊霍婉被拖进太守府时,从槛车缝隙塞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
玉珏不过掌心大小,边缘却锋利如刃,背面刻着蝌蚪般的古篆,像一道未解的诅咒。
“驾!”
他猛夹马腹,黑马嘶鸣着冲向前方断崖。
身后传来阿史那罗的狞笑:“汉狗!
前面是鬼见愁,你插翅难逃!”
三百丈深渊近在咫尺,霍云突然勒马回身。
黑马人立而起的瞬间,他抽出鞍侧最后一支鸣镝箭,箭头在雪地上擦出火星。
轰!
埋在山径薄雪下的火油罐应声炸裂,三道火墙冲天而起。
冲在最前的三个匈奴骑兵连人带马栽进火海,焦臭味混着惨叫撕开夜幕。
火星溅到霍云手背,他却恍若未觉。
“阴险的***!”
阿史那罗急勒缰绳,战马前蹄几乎踏空。
他血红着眼睛看向断崖——那个奴隶崽子竟单手抓着岩缝间的枯藤,像只黑豹般荡向对岸!
残破的麻衣被风扯开,露出脊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
霍云的虎口被藤蔓割得血肉模糊,却不敢松半分力。
下方深渊传来冰河碎裂的闷响,恍惚间,他听见阿姊被拖走那夜的泣血诅咒:“云弟,你要活着……活着看萧氏满门血偿!”
突然,头顶传来破空声。
三支乌金箭呈品字形封住他的去路,箭尾白羽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汉军的制式箭!
霍云瞳孔骤缩,这荒山野岭怎会有汉军?
莫非萧太守连戍边军都买通了?
“抓住藤蔓!”
上方传来清冷男声。
霍云抬头,瞳孔里映出一道玄甲身影。
那人立于崖边,手中长弓犹自震颤,面甲下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更诡异的是,其身后数百黑翎骑兵如鸦群静立,铁甲上暗纹在雪光中泛着幽蓝——竟是龙鳞纹!
大胤律令,唯皇族亲卫可饰龙鳞甲。
霍云喉头滚动,却毫不犹豫地抓住抛来的铁索。
掌心旧伤被粗粝铁链磨得鲜血淋漓,他借着惯性荡到对岸,重重摔进雪堆。
尚未起身,脖颈己贴上冰凉剑锋。
“玉珏交出来。”
玄甲将军的声音比剑刃更冷。
霍云嗤笑,忽然翻腕亮出袖中匕首,刀尖正抵自己心口:“将军不妨试试,是您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眼底泛起狼崽子般的凶光,“玉珏嵌在我胸骨上,想要?
剖开取啊。”
剑锋微微一滞。
趁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霍云屈膝猛撞对方手腕,反手将匕首架在将军咽喉。
身后传来整齐的弩箭上膛声,他却恍若未闻,贴着那人耳畔低语:“让我猜猜……您冒着私调亲卫的重罪来追捕逃奴,是因为玉珏里的《墨攻遗册》,还是为了掩盖十七年前的‘婴啼案’?”
面甲下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
突然,东面山林惊起大片寒鸦。
阿史那罗的咆哮随风传来:“放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玄甲将军猛然掀开面甲,露出一张与霍云三分相似的脸。
他指尖弹出一枚青铜虎符,厉喝:“龙鳞卫听令!
剿灭胡寇,留那个匈奴头领活口!”
霍云如坠冰窟。
这张脸他在太守府的画像上见过——当朝骠骑大将军,萧彻。
亦是三日前,亲手将阿姊拖进太守府的萧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