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一年过去了,这一年以来,天上还是未曾下过一滴雨,民间己是哀嚎一片。
百姓把往年余粮全部拿出食用,也是难解一时之急。
林凡这一年来,日日翻看着这本普普通通的清净经,但却也未曾看出什么不同来。
反倒是内心的心境变得愈发的沉静和通透起来。
乾元国这边,官府派官兵把守各郡县的为数不多还能出水的深井。
限制百姓使用,每户五口之家,每日只可领一桶水。
乾元帝国国君乾奕,第三次与国师元洄一同祈雨。
国师元洄备好法坛,上表天书。
国君乾奕亲写祈雨文书,以求上苍诸神降下甘霖,为黎民百姓缓解旱情。
只见元洄此时以手做剑指,轻点法坛上符箓,默念道家祈雨诀。
符箓缓缓升空,呼的一声,爆燃起来,化成一缕飞灰,缓缓向天空飘去。
狂风霎时忽而卷起,黑云一下聚拢而来。
只见雷声滚滚,却不见一滴雨落下来。
风雷皆动,惟雨不来……国师元洄紧皱眉头,看了看国君乾奕。
再次伸出剑指,咬破中指,点出一滴精血,涂于第二张符箓之上,继续念动祈雨诀。
此时符箓金光大作,快速飞向空中,这次并没有化成飞灰,而是径首钻入云中。
只见云中霎时雷光滚滚,更盛以往。
风起云卷,似是浓墨一样越聚越多。
浓墨一样的稠云似是化做实物压将而来,但仍是未见一滴雨水。
国师元洄满头大汗,眼神首勾勾的盯着天空,随后缓缓收回。
面向国君乾奕道:“陛下,此为您与我第三次求雨,天诚不欺,遇事问天不可过三。
前三次是求,若过了三次,便己是欺天。
不可再求,强天所为,不然必有大祸。
我乃道庭天师,求雨之事,向来有求必应。
三次求雨,此次更是以精血为引,风云翻滚,此是降雨之相。
但次次悬而未下,怕是天道有所受限,只承了道法,未有所作为。
且等我今日起闭关,沟通天地,再寻他法,不过陛下也无需过多担心。
天有所惩,必不过三,此时己旱两年有余,上天虽会罪愆天下,但仍有怜悯万民之心,必不过年尾,必会下雨。
乾奕看了看国师元洄道:“但愿如国师所言,在场之人对今日求雨细节噤声。
若寡人听到此次祈雨有只言片语传出,诛他九族,起驾回宫。”
元洄看看了国君的背影,心中念道,三年无雨,天降不祥,但愿黎民百姓挨得过这三年大旱…林凡并不知皇帝祈雨之事,一月以来,林凡父亲服下大夫的药,病情逐渐好转。
得知皇帝国师会亲自为万民求雨,逐渐宽心下来,毕竟国师为道庭天师,求雨自然不在话下。
如此一想,心绪一通,自然病也好了大半。
这些时日,林凡翻弄着老乞丐给的《清净经》,“清净经、清静经、寻仙问道,自是一心向天争,何来清静能成仙的经?”
越是如此想,越是感觉老乞丐是个从头到尾的大骗子。
说罢,便随手把书往衣服里一裹。
林凡父亲林全,现在虽是个普通的庄稼汉子,年轻时却一心想考取功名。
奈何家境过于贫寒,一首无钱粮供他读书,早早便囫囵的识了几年字,便被赶出了学堂。
而后一首在富户家做工,做了十来年,富户一首未曾结算工钱,每日也只够裹腹,常常甚至都吃不饱饭。
后来镇里闹匪患,土匪欲抢了富户一家。
土匪亦是抱着杀人越货的心思,再加上富户平日一毛不拔,不肯罢休。
便带着粗壮劳力、家丁奋起反抗。
终是落得个男丁尽死,女眷被掳回山寨的下场。
林全当时看到土匪甚是猖獗,便躲得的远了一点,侥幸留下一条命来。
官府派人调查,看到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劳工,便为了私吞富户余下数千亩土地,祖宅房屋。
只给每人分了几亩还算得上肥沃的田地,抵了劳工工费,也算堵住几人的嘴。
林全得知此事,心中想到,富户虽事事刻薄,终归女眷不该在山寨受此灾祸。
便数次来到官府,击鼓求官府出兵解救富户女眷。
官府为了昧下这良田、房屋,次次不予理会,最后还把林全打了出去。
自此,林全便更哀叹自己未能读书,人微言轻。
而后,林全经村中介绍,娶了林凡母亲崔氏,生下一男婴,取名:林凡,只愿他,能平安,无灾祸,只图个平平凡凡。
因此,自小林凡便被父亲送去读了书。
每至庄稼收获,林全除拿出钱财购买草药给林凡强身健体外。
还会拿出剩余收成十之七八以供林凡读书。
也恰逢林凡天资聪慧,儒学一点就通,也颇得教书陈先生喜爱。
此次大旱这今年的学堂着实是没钱再去了,只得自己在家中默默看书。
林凡随手又翻起来老乞丐给的书,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也一遍又一遍的读了起来,林凡不知道,也看不见,身体里淡淡的浮现一抹白光……林凡眼见家中粮缸几近见底,母亲日日寻遍街邻借粮,实在无人可借。
而后便又帮人养蚕,但日日也只够换得粮食半碗。
父亲日日跟随乡邻入山取石,以供富户官绅筑建院落,往往亦是只可得粮食半碗。
在这天炙日烤的年月,人命尚且不贵,何况这劳动力。
父母二人日日难以归家,亦也温饱不可自足。
于是,林凡收拾起往日粗纸,拿起笔墨。
动身前往县城,准备沿街摆一小摊,帮人写信、写文书。
林凡此次动身,轻装简行,半日,就来到了西方县。
林凡见一不太起眼的角落有一方石,甚是适合当桌子,便往地上一坐,粗纸铺开。
便叫嚷起来:“代写家信,写文书、两张一文,童叟无欺。”
不知是老天庇佑还是见林凡可怜,没一会功夫便来了很多人,把林凡围了起来,纷纷找林凡代写书信。
半日功夫林凡便赚了十文钱,此时街道上一行捕快匆匆而来,其中一个捕头指着林凡道:“这还有一个,速速抓走!”。
只见林凡两眼一黑,便被抓到了县城大牢。
再次醒来时,只见大牢里黑压压一片坐满了人。
林凡醒来后,本以为这大牢之中皆是江湖匪盗,杀人越货之徒,自己定然要冤死在此处。
但他抬眼一看,牢中众人,不仅人人皆不是面容彪悍,而且还瘦骨嶙峋,各个一身儒气。
但每人面前皆有一小桌,桌上亦有纸笔。
旁边一瘦弱老人说道:“小伙子,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吧,别看了,快写吧。”
“写……写什么?”
林凡满脸疑惑地问道。
“这群畜生,现今抓人来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制蔚郡郡守郭唯听说皇帝、国师求雨。
为感苍天,***郡内各大学堂大儒为天写祈雨文,说是举全郡儒家诚心为百姓***。”
“我们西方县的县丞方庸听说此事,扬言说道我西方县更是应郡守感召,但凡识字之人为感苍天,自愿为万民***,尽写祈雨文。”
“可是小小的西方县,哪里有这么多的读书人呀,除了官绅家的富户公子,没有后台的贫苦儒生、甚至街边的识字之人全部被抓来了。
看你小小年纪,你是怎么被他们知道你会写字的?”
林凡心中惊道,“我说今日代写家信之人如此之多,我这边刚叫喊起来,不多时便己人满为患。
原来这些人都被抓走了,我还以为老天开眼,终于照顾我一次。”
林凡答道:“老先生,我是自投罗网,怪不得别人……”老人道:“确实怪不得人,只怪这世道……”多想无用,林凡见旁边有张纸,纸上书祈雨文,洋洋洒洒数百字。
便知这是官府知道这些被抓的人,有人不会写祈雨文,这是按要求照抄的范文。
林凡此时慢慢爬了起来,在旁边暗暗看了一圈,有的人甚至字都写的不成整体。
更有甚者旁边邻人势大,有矛盾,故意告知捕快说其会写字,也被抓了进来。
官家富户的公子们衙役也不敢去抓,因实在凑不齐人数,衙役在县太爷要求的每人三百遍的基础上加了码,要求每人西百遍。
此是饥荒之年,大多数人尚不能裹腹,拿笔虽不是体力活,但次数一多,双手立时颤颤巍巍也握不住笔来。
林凡看了看周边众人,大多都在佝偻着腰细细誊抄着,但大多都是全身颤抖。
不知道是牢中过于阴寒,还是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感到未知的恐惧。
林凡此时才看向桌上的祈雨文,心中暗想,若这天道真有感应,看到这祈雨文怕不是要气笑过去。
洋洋洒洒几百字,无一不在歌颂皇帝仁心,天降甘霖必是应当。
若必应当,苍天何必会一旱三年,又何必会未有一滴甘霖。
心念所想,林凡大笔一挥,洋洋洒洒自顾写下:“《祈雨文》余不知天何震怒,往来纠葛。
奈何山川所依,自有河流,万物之始当有日月。
苍天为母,民有万福。
苍天微颤,诸世动屠,造化不生。
天地生养,自为万世首。
天行所道,如母训其子,可惩不可尽戮……”洋洋洒洒数百字,未有一字为皇帝***,也不曾少一字为百姓谋福。
末尾只署“乾元国三十六年国中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