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发疯啦！”街边小儿举着串糖葫芦在小巷里来回穿梭。边跑边说深巷里的奇事。
小孩叫王六，整日在街上窜来窜去，要说谁家吵架谁家有喜，数他知道的早。“同姓的祖宗，
你也吆喝。王六你这可够大义灭亲啊！”“管他劳什子祖宗，
他就是我爹出了这事我也得让大家开心开心！”“快说怎么一回事，哎哟别跑了，
再往前去哪有什么人。”从插风车的草棍上挑了个最小的，张葫芦拦住王六。
“给咱小先知个面子！”旁的人赶忙凑过来，脑袋围成一个圈，看小孩装模作样叉腰作揖。
王老汉是年前来的乞丐，整日捧着破碗到处要饭。今日不知是天暖伤了脑子还是怎的，
竟倒在李老爷宅前撒起泼来。“李二！这本就是欠我的！你就当还了我的债！”“不还，
我就磕死在你门前，做鬼也拉着你——”王六拖着长音，
趴在地上把王老汉的模样学了个十足。然后又起身背手学那李二。“王千山你个王八蛋！
我上哪里欠你的债，那个小娘们早死了！你活该下地狱找她去！”“王老汉手抓的可紧，
好像全身力气都到了那十根细棍上，李老爷最后不知怎想的，竟真叫两个汉子把他抬了进去。
王老汉怕不是要享福了！”“咦......”一阵嘘声。“没了？”“没啦！你想听什么，
王老汉求娶李家姑娘？混不吝的，你也老糊涂了！”张葫芦一把拎住转身就要跑的王六，
夺过风车插回杆上。“要我说，直接去李二门前认爹，当个下三滥也能挣俩钱！
”“认贼作父啊你！那俩铜钱给你哭丧都不够。”李宅“李二，给我个活做，给我个活做，
快让我留在宅子里”王千山挣扎起来歪着腿没走两步就被踹得跪在地上。
“那王少爷不得喊老爷咯，我们李家可不如王府阔气，养不起废人。
”有眼力见的下人搬来椅子，李二顺势一坐翘起二郎腿。那踩了脏泥的鞋底直冲王千山脸面。
“老爷，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怎么会是废人，我给李家做牛做马，不管饭我去外面要，
也要给李家做活的。”王千山怔愣片刻忽然发了狠，往地上狠磕头。“哼”好半天，
李二才从鼻腔里挤出轻笑。他站起来，指向地上跪着的这人，朝下人喊“瞧见没！王千山，
王少爷！当初数一数二的阔少，也得低三下四的求我！”“就为了个女人，王千山啊王千山，
糊涂！你既不是王少爷了，就赐你个雅名，王瘸子！你可愿意？”李二走到王瘸子跟前，
用鞋尖抵起他的头。“愿意愿意，瘸子听老爷吩咐。”王瘸子拖着膝盖后撤两步，
紧忙磕头答谢。于是，李宅里多了位叫王瘸子的杂役，李老爷挑水用他，劈柴用他，
倒粪桶还用他，五十岁的老汉不做乞丐了，收拾一通还不等个人样，
又被折腾的活生生去了半条命。好在这李二还有丝人性，饭给管饱。这日，
李家小姑娘李春雅溜出房间在小院里摘花，忽地听见有人喊她“白菲，白菲”回头一看，
却是个邋里邋遢的老汉。“你可还记得我。”王瘸子死死盯着李春雅的双眼，像，太像了。
才7岁的小姑娘被这不知礼数的下人吓得不轻，尖叫一声，连连后退，转身就跑回了闺房。
冲撞了小姐，王瘸子主动找李老爷请了罪。话里话外，都在提从前。“老爷，
您可还记得白菲......”磕了不知几个头后，王二小心翼翼地说。李二放下酒盏，
带着些醉意开口“王千山英雄救美于马下，王狗熊逞能断了腿。怎么不记得，
一世英名毁于白菲，怎能不记得。哼，王千山，你能耐那么多年，就输了那一次，
你就不行啦。”“是，老爷说得对。怪瘸子迷了眼。”“哈哈！也多亏了白菲，
不然我哪有机会让王少爷倒屎盆子。”王瘸子听着，孩童般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何得买个老汉，还是个瘸子，留在家里还做什么指望。这下冲撞了春雅，
尽早打发了去！”李唐氏捏着李二的肩，轻声道。“小丫头哭的好不可怜。”“哼，
妇人之仁。你不知，那可是王千山。”李二抖抖袖子起身。李唐氏正要递上茶碗，却听那名，
手一抖，险些洒了茶水。“王千山！？你可失心疯了，那个老瘸子怎得是王千山。
”稳住心神，李唐氏又道“我小时听阿姐说过，王少爷风流倜傥，出手阔绰，
又极爱江湖那一套，在那群富家子里极为出挑，虽纨绔了些，也极受追捧。
那老汉真是王千山？”“你那长姐既然给你讲过王千山，可曾讲过白菲？
”李二这会不知在思索什么，双眼微阖，茶盏里的些许茶水晃来晃去。“未曾。
”李唐氏说完，便息了声。长庆年间，皇帝对商人的重视举国可见，王商作为北方商户崛起，
就在京城根，天子足下。王商一家可谓风光，封官赐商，
满城再找不出第二个比王千山还富足的纨绔弟子。王千山能文能武，擅经商，尚弱冠，
未婚配，风流倜傥。多少儿女芳心暗许。皇家对王商的看重，让不少人猜测，
这王千山怕不就是明日乘龙快婿。只是这动静一日不给，王家便一日不敢着手王千山婚事。
“王千山来啦！”街头小户忙不丁的喊了声。说完就往前跑去。“王少爷！
看看我新进的西洋玩意！独家的！”“这么稀奇？李二！赏钱。
我倒要看看这西洋玩意有甚好的！”一声清脆响亮的男音传来，伴着的还有马蹄踏踏声作响。
“哎哟！这白头大马该配风流才子啊！”“要我说王少的物件都透着贵气，冰糖酸蘸儿！
头一只给您留着呢！王少爷慢走！慢走啊！”小贩熙熙攘攘，
躲在商铺中避暑的为了一睹风采也急似的挤了出来，方才还宽阔的路，
这会儿活像煮开了的水，烫开了的虾，涌动炙热。这流水一样的人群中，
只那白马上的少年腰杆笔直。“我王千山什么没有!怎得到这儿来却显得井底之蛙了。李二！
赏！”那少年郎大手一挥，铜钱就水一样四散开。等白马走过闹市，李二抹了把汗回头看去，
好像人群的喧闹还未散去。“少爷，下次想要什么喊李二来买吧。何必大费周折，
还白白失了钱。”“少爷我乐意。驾！”方才可把这好不容易淘来的白马憋坏了。一声令下，
撒开蹄子就跑。可苦了牵马的李二，一拽险些趴到地上。翠绿衣，碧红冠。
灰头土脸的李二坐在地上遥遥看远去的人，欲哭无泪。长庆二十三年，
王家大少爷马下救白菲。“要说那日，我就在茶馆下，太阳晒得小老儿昏昏沉沉，
忽地听远处一阵嘶鸣，一匹高头大马飞似的往这冲来，那蹄子在地上一踩一个深印，
来处尘土飞扬！眼看那马背上的竟是王家大少王千山！小老儿吓得两股颤颤，
还以为就要交代在这啦，好在前面有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王少爷想来也不想这花似的娇人被马踩个稀碎。拉紧缰绳，喊小娘子闪开。”“白菲！躲开！
”来不及了，躲无可躲，去无可去。这马只能冲撞了她去。一身素白的姑娘被吓得浑身僵立，
微微发抖。“吁——那白马被王少爷勒紧缰绳，几乎人似的站了起来，就这会儿的缓冲时间，
小姑娘赶忙跑到了一旁，可王少爷却同马倒在地上，那孽畜浑身的蛮力还未散尽，
倒在地上也不安分，四蹄乱蹬，只听清脆的一声！”“咚！”“吉时已到！
”穿着红色喜袍的姑娘同公鸡拜了堂。“嫁我可委屈你了？”王千山知道白菲，
豆腐摊子上白老二的独苗。“那会儿也没想到倒是我遭了那畜生的孽，白菲，你欠我一条命，
娶你不过分吧。”“那畜生本就是你的，你自己无法无天了，怎得怨我欠你命了，
王家绑我丧妻嫁人，我反倒要感激涕零了......”说完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王千山穿着喜袍躺在床上，对她的埋怨不闻不顾“是了，我现在是废人了，王家不要我了，
你也该嫌弃的。白菲，别忘了，你欠我的，是命债。
”......“王千山英雄救美于马下，王狗熊逞能断了腿，要我说，王千山纵马伤人，
反倒自己被踢断了腿，可不是恶有恶报！只是苦了白菲小娘子竟被绑了做王千山的夫人。
孽缘未了啊！如今王家破败了，也该是家破人亡！善恶到头终有报，
今天在座的各位想必都是好汉，只记得行走在外以善待人纳！”“啪！
”茶馆里说书人讲完了王千山，得了满堂喝彩，正待喝茶润嗓，
却被个模样黑丑的汉子拦住了。“老先生，你这般说是不怕王家报复吗？”来人叫李二，
是早年王千山牵马小童，王千山出事后就遣散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