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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3-17

暮色漫过秦淮河时,韦玄礼的独轮车碾过朱雀桥青石板,

车辙在湿润的石面上拖出两道蜿蜒水痕。桥头老柳树下支起油布棚,

新砌的泥炉腾起袅袅白烟,芝麻混着麦香在暮春潮气里氤氲开来。"韦小哥,

今日的胡饼可还有茉莉馅的?"春杏提着茜纱灯笼从倚红楼后门探出身,

鬓角新簪的绢花沾着夜露。这丫头总爱在黄昏交接时溜出来,

用私藏的月钱换他特制的茉莉胡饼。韦玄礼用火钳拨了拨炉中炭火,

火星噼啪溅在青石板上:"给姑娘留着呢。"他从竹筐底层摸出油纸包,

茉莉清香混着枣泥甜味渗出来,"今晨采的花瓣还凝着露水。"春杏数出五枚铜钱搁在车辕,

忽然压低声音:"言姑娘昨儿又闹了。"她朝三楼雕花窗努嘴,茜纱灯笼映得眉眼忽明忽暗,

"扬州来的盐商要听《玉树***花》,她偏弹《广陵散》,琴弦都崩断两根。

"韦玄礼添炭的手顿了顿。三个月前那个雨夜,他推车经过后巷,青瓷碎裂声惊破春寒。

抬头望时,月白裙裾掠过朱漆阑干,满地瓷片映着张苍白的脸。

后来才知是新来的姑娘不肯唱艳曲,把客人送的青花瓷瓶摔得粉碎。

"这茉莉馅的..."春杏咬了口胡饼,忽然睁大眼睛,"怎的有股药香?

""惊蛰后的茉莉最怯寒,和着甘草汁腌过。"韦玄礼揭开炉上陶罐,褐色药汁正咕嘟冒泡。

罐底沉着晒干的素馨花,是他特意向回春堂老大夫讨的安神方子。

春杏突然拽住他衣袖:"韦小哥你听!"琵琶声破空而至。初时如珠落寒潭,

泠泠切切漫过暮色,忽而转作裂帛之音。韦玄礼仰头望去,三楼雕窗映着伶仃剪影,

月白衣袂被夜风鼓动,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的鹤。"那是言姑娘新谱的《离鸾曲》。

"春杏叹口气,"妈妈嫌晦气,不许她在前厅弹。"小丫鬟忽然凑近半步,

"听说她原是官家小姐?"铜钱落进褡裢的脆响惊飞柳梢夜鹭。

韦玄礼把剩下的胡饼码进竹筐:"市井传言岂可尽信。"他望着河面漂浮的莲花灯,

想起那日捡到的碎瓷片上,分明刻着"大明宣德年制"的款识——那是官窑才有的印记。

梆子敲过二更时,韦玄礼收拾完炉灶绕到后巷。青苔斑驳的墙根处摆着白瓷碗,

碗底三枚铜钱被夜露浸得发亮。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每当他留下特制的茉莉胡饼,

次日碗中必有还温热的买饼钱。今夜碗沿却粘着片枯茉莉。花瓣蜷曲如蛾尸,

边缘泛着不祥的褐斑。韦玄礼指尖发凉,仰头望那扇永远垂着月白纱帐的雕窗,

忽见烛影乱摇,似有重物坠地的闷响传来。"冰瑶姑娘!

"他脱口唤出这个在心底默念过千百遍的名字。二楼传来老鸨尖利的叱骂,

木梯咚咚作响间夹杂着瓷器碎裂声。韦玄礼攥紧那片枯茉莉,

掌心被花瓣边缘割出血痕犹不自知。"砰——"重物坠地的闷响惊破春夜。韦玄礼不及多想,

扔下独轮车冲向后巷。月白裙裾在夜风中翻飞,言冰瑶的身影如断线纸鸢般从三楼坠落。

"冰瑶姑娘!"他张开双臂,接住那具纤瘦的身躯。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后退,

后背重重撞在青砖墙上。怀中人儿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放开我!

"言冰瑶剧烈挣扎,发髻散乱,玉簪坠地碎成两截。

韦玄礼这才发现她手臂上有道新鲜的血痕,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别动。

"他脱下外衫裹住她单薄的身子,"你受伤了。"言冰瑶怔住,抬起泪眼望他。

月色下那张脸苍白如纸,眼角泪痣似一滴凝固的血。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单薄的身子在他怀中颤抖如风中枯叶。"我送你去医馆。"韦玄礼抱起她,

却发现她轻得不可思议。这哪里是花魁该有的分量,分明是长久以来食不下咽的结果。

"不必了。"言冰瑶虚弱地摇头,"回...回房就好。"韦玄礼抬头望向三楼,

雕花窗内烛火摇曳,老鸨尖利的嗓音隐约传来:"小***,装什么清高!"他咬咬牙,

抱着言冰瑶绕到后门。春杏正躲在门后张望,见状慌忙引路:"快,这边!

"她领着韦玄礼穿过曲折回廊,来到三楼最里间的厢房。屋内陈设雅致,却处处透着清冷。

案几上摆着古琴,琴弦已断,地上散落着碎瓷片。韦玄礼将言冰瑶放在绣榻上,

这才发现她赤着足,脚踝处有淤青。"我去打热水。"春杏转身要走,

被韦玄礼叫住:"等等。"他从褡裢里摸出个小瓷瓶,"这是跌打药,先用着。

"言冰瑶靠在绣枕上,目光落在他粗糙的手掌上。那双手布满老茧,

却异常温柔地为她擦拭伤口。药油的味道在屋内弥漫,混着她身上的茉莉香,

竟生出几分暖意。"为何要救我?"她忽然开口,声音轻若蚊呐。

韦玄礼手上动作一顿:"见你从楼上坠下,岂能见死不救?

""我是说..."言冰瑶抬起未受伤的手臂,指尖轻轻拂过他掌心的茧,

"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屋内一时寂静,只听得见更漏滴答。韦玄礼低头为她包扎伤口,

声音低沉:"我...我只是个卖饼的。""卖饼的..."言冰瑶轻声重复,忽然笑了。

那笑容转瞬即逝,却让韦玄礼心头一颤。他从未见过她这般笑,

仿佛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温暖的春水。"你知道吗?"她望着窗外的月色,

"我父亲也曾是个卖饼的。"韦玄礼愕然抬头。言冰瑶却已别过脸去,

声音带着哽咽:"后来他考中进士,做了知府...再后来..."她说不下去了,

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韦玄礼想安慰她,却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默默为她包扎好伤口,

又倒了杯温水放在案几上。"我...我想从良。"言冰瑶忽然说,声音很轻,却带着决绝。

韦玄礼心头一震。他望着她苍白的侧脸,月光下那滴泪痣格外醒目。他知道,

从良对青楼女子意味着什么——那不仅是赎身银子的天文数字,更是一生的枷锁。

"我会帮你。"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坚定得连自己都惊讶。言冰瑶转过头来,

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你...当真?""当真。"韦玄礼点头,"我虽只是个卖饼的,

但这些年也攒了些银子。不够的话,我可以去借,去...""不必了。"言冰瑶打断他,

眼中泪光闪烁,"你的心意,我领了。"她忽然握住他的手,指尖冰凉,"但这件事,

不是你能帮的。"韦玄礼还想说什么,却被春杏的脚步声打断。小丫鬟端着热水进来,

神色慌张:"妈妈来了!""砰!"厢房门被重重推开,老鸨带着两个壮汉闯进来。

她瞥了眼韦玄礼,冷笑道:"哟,这不是卖饼的韦小哥吗?深更半夜的,在我倚红楼做什么?

"韦玄礼站起身,将言冰瑶护在身后:"冰瑶姑娘受伤了,我送她回房。""受伤?

"老鸨尖声笑起来,"我的摇钱树,怎么这么不小心?"她绕过韦玄礼,

伸手去抓言冰瑶的手臂,"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言冰瑶瑟缩了一下,

韦玄礼立即挡在她面前:"妈妈,冰瑶姑娘需要休息。"老鸨眯起眼睛,

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韦小哥,你可知道,这倚红楼的姑娘,

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碰的。""我..."韦玄礼正要解释,忽然感觉衣袖被轻轻拽住。

他回头,看见言冰瑶对他微微摇头。"妈妈,"言冰瑶开口,声音虚弱却坚定,

"韦小哥只是好心送我回房,您别为难他。"老鸨冷笑一声:"好心?"她忽然压低声音,

"言姑娘,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父亲的事,可还没完呢。"言冰瑶脸色骤变,

手指紧紧攥住被角。韦玄礼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心中疑惑更深。"好了,

"老鸨直起身子,"韦小哥,请吧。这深更半夜的,别耽误我们姑娘休息。

"她朝两个壮汉使了个眼色,"送客。"韦玄礼被"请"出倚红楼时,已是三更天。

他站在后巷,望着三楼那扇雕花窗,心中百感交集。窗内烛火摇曳,

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正是那首《离鸾曲》。第二天一早,

韦玄礼推着独轮车来到回春堂。老大夫正在配药,见他来了,笑道:"韦小哥,

可是来取安神药?""是,"韦玄礼点头,犹豫了一下,"老丈,我想打听件事。""哦?

"老大夫放下药杵,"什么事?""您可知道,三年前,秦淮知府言大人被抄家的事?

"老大夫手一抖,药杵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药杵,

神色有些不自然:"这事...你打听这个做什么?"韦玄礼压低声音:"我听说,

言大人的女儿...可能还活着。"老大夫沉默片刻,叹道:"韦小哥,有些事,

知道得越少越好。"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瓷瓶,"这是你要的安神药,拿去吧。

"韦玄礼接过瓷瓶,心中疑惑更深。他正要再问,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探头望去,

只见一队官兵正朝倚红楼方向走去。"出什么事了?"他问。老大夫摇头:"听说,

是吏部尚书要来南京视察。"韦玄礼心头一紧。他想起昨晚老鸨提到"你父亲的事还没完",

难道言家被抄家,与这位吏部尚书有关?他匆匆告辞,推着独轮车往倚红楼赶去。刚到后巷,

就看见春杏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韦小哥!"春杏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不好了!

言姑娘被关起来了!""什么?"韦玄礼大惊,"怎么回事?""昨晚你走后,

妈妈把言姑娘关进了柴房,说是要给她个教训。"春杏急得直跺脚,"言姑娘身子弱,

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韦玄礼握紧拳头:"我去找妈妈。""别去!"春杏拦住他,

"妈妈说了,谁敢替言姑娘求情,就打断谁的腿。"她忽然压低声音,"韦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