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时六天,四人才来到鲁国的曲阜。进城后,薛存和路人打听声伯的住处;琇莹想着心事;承山和平儿两人是东瞧西看,觉得什么都新鲜,眼睛都快不够使了。
“嚯,真热闹呀!比边境那边好多了。”薛存说。
“是呀。”琇莹说,心里却想着哥哥的模样:听娘说他今年二十多岁了,作为上卿,模样呀,气质呀,穿戴呀,都与众不同吧。
“姐,你看那里,男人在编草鞋,女的在织布,还有老人在门口儿卖呢。”
“啊,看到了。看那边,他们在干什么?”
“在制作绳子呢。”薛存说。
“这么多的盆呀,碗呀,罐子,还都是瓷的。姐,我心里犯嘀咕,他要是不认咱们呢?”
“那就回去呗,只当玩了一趟。”
“哇,好香啊。”平儿说。她瞅了瞅薛存;薛存瞅了瞅琇莹。
“看***嘛?买几个去。”琇莹说。
薛存买了几个烧饼,分给大家。四人边吃边走。
走过了两三道街后,路人告诉他们:“这就是了。”
只见一个土墙围成的院子,临街的大门敞开着,门上的木板已经破损;往里望去,有三间正房,看着还算宽敞; 有人从房里出来,有人走进去;有个看门人在门口来回走动。
薛存和看门人说明来意。看门人叫他们在门内等着,然后向里面走去。
进到院子里来,看见院子东侧是几间棚子,下面堆着干草;西侧是马厩,里面有两匹马。
一会儿,看门人走了出来,对他们说:“来了,来了。”
琇莹看到一个男子走在前面,他中等身材,偏于清瘦,穿着肥大的粗布衣衫;嘴巴有点大,额头有点宽,面容有些憔悴,一眼之间,好像是四五十岁的人;不过从走路的姿态看,仍是个矫健的年轻人;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是悲戚,是郁闷,是慈爱,还是都有?后面跟着的女人要年轻得多,一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样子。
琇莹心想这就是哥哥嫂子了,哥哥原来是这副模样,没有承山英俊,和想象中的样子差得更远。
“快,快,给哥哥嫂子行礼。”薛存说。
“不用了。你们从哪里来?”声伯边问边打量着他们。
“从临淄来。是母亲让我们来的。”琇莹说。
“管于奚是——”
“是我们的父亲。”琇莹回答。哥哥的盘问,让她有些不自在。
“好了,好了,进里边说话吧。”嫂子说。
他们跟着哥哥嫂子,从正房东侧进入内院。院子里有个四五岁的男孩在捉虫子玩,平儿走过去看着他。内院有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厢房,都是又矮又小。
进入正房,大家席地而坐。琇莹拿出布包,递给哥哥,说明是母亲的东西;哥哥打开看了看,是半个玉镯,就去找来另一半,放在一起,一看便知这是一对儿。
“母亲身体可好?”声伯问。他的面色凝重。
“好着呢。”琇莹回答,心想这是相认了。
“你们这是来看看我呢,还是有什么打算?”
琇莹和承山听哥哥这么一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想把母亲的话重复一遍,可又说不出口。薛存看出来了,说:“我家夫人说了,让您帮帮弟弟妹妹。您有门路,帮承山做个士大夫。要是有好男子,将琇莹嫁给他。”
声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嫂子笑了笑,把孩子叫进来,让他叫哥哥姐姐;琇莹问他的名字;小孩没说就跑出去了;嫂子说孩子叫广业。
“你们父亲是个正直且清廉的人,留下的田产一定不多。父母为孩子着想是可以理解的;我也一样。”哥哥说到这里,看了眼承山,问他多大了。
“十三了。”承山说。
“你们来的时候,看见那些作坊没?”
“看到了,有编草鞋的,有织布的,有制作绳子的。”承山说。
“还有你们没有看见的,比如烧制陶器的,制造梯子的,浇铸铜器的。你们可能不知道,那年晋国人打败了我们,他们没要别的,只要了二十名工匠。有手艺的工匠到哪里都受欢迎。所以我想让孩子学门手艺。”
“我可不想,学手艺可苦了,我心疼孩子。再者说了,哪有大家族的孩子去学手艺?”嫂子说。
“母亲可心高了;想要承山做士大夫。”琇莹说。
“做母亲的都一样;谁不心高?”嫂子说。
“你多大了?到了及笄之年吧。”声伯看着琇莹,问。
“刚好十五;我不盘头,我喜欢这样子。”
声伯摇摇头;嫂子欣赏地看着她。
“好吧,你们先住下,后面的事情慢慢再说。”
“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了。”薛存说。
琇莹和承山不想让薛存回去,可又怕家里的事情没人料理。声伯让准备些干粮带着,还送些礼物给母亲。第二天一早,薛存走了。
过了几天,声伯安排承山在他身边做些事情,前面的正房是他处理公务的地方。承山边干活边留意周围的一切。
琇莹无事可做,就带着平儿、广业在院子里玩;她还是原先的打扮,哥哥对她没有办法。她活泼好动率真无邪的样子,让家丁们很喜欢,也引起一些士大夫的注意,他们来和声伯谈事情。
一日,琇莹带着平儿和广业在前院玩儿。她问家丁为什么马匹那么瘦?
“为啥?吃不到好东西呗;别人家的马有粮食吃,所以肥;声伯大人这里呀,马只能吃草,所以瘦了。再看看我们穿的是什么?粗布衣服;别的上卿家里,仆人都穿绸缎。”
琇莹心想,哥哥是不是很吝啬呢。她正寻思的时候,一个青年男子在她身后咳嗽一声;琇莹回头见了此人,不由得心头一颤;此人眉目清秀,肤色白皙,衣着华丽,彬彬有礼,脸上堆起一副表示欣赏的笑容,正凝神地注视着她。琇莹脸红了。
“你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声伯大人是你什么人?”那人问。
“干嘛要告诉你?你又是谁?”琇莹说。
“她叫琇莹;是妹妹。”平儿说。
“人家叫我施孝叔。”说完,转身走了。
“你喜欢这个人。”平儿说。
“小孩子知道什么。”琇莹的脸还红着,没料到心目中的美男子突然出现,好像挺欣赏自己。
“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岁了;我知道脸红是怎么回事。”
这时,承山跑了过来,悄声说:“哥哥正说你的婚事呢。”
琇莹一听,心里别提有多美了,梦想就要成真。
“就让哥哥做主吧。”琇莹说。
“真的吗?你不后悔?”承山一脸疑惑地说。
“不后悔;他又年轻,又英俊;干嘛后悔?”
“年轻英俊?谁?;赵大夫新近丧偶,他比咱哥还要老。”
“什么?有这种事情?”琇莹差点气晕过去,心想哥哥怎能这样心狠这样无情,拿妹妹的幸福当儿戏。
“不是一个爹的孩子,能对咱俩的事情上心吗?让我去学手艺做徒工;让你嫁中年丧妻的人。我们还有必要留在这里吗?”承山说。
姐弟两人合计着,晚上就和哥嫂说明天一早回齐国。琇莹心中是有些不舍的,虽和施孝叔只有一面之缘,但有种心心相印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