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紫外线消毒灯在金属墙壁上切割出细密的网格阴影，我盯着基因检测仪屏幕里扭动的双螺旋结构。
实习生小吴的DNA链正在发生恐怖变异——原本平滑的碱基对之间，生长出尖锐的晶体突刺，像是被植入了一段硅基生命的遗传密码。
"三小时前收到的求救信号，坐标在晶钻星北极圈。
"韩越将全息星图甩向舱壁，二十世纪的老式摩尔斯电码声突然炸响。
扭曲的声波在密闭空间形成肉眼可见的涟漪，不锈钢器械架上，那枚从苏联宇航服取下的红星徽章突然渗出冰蓝色黏液。
小吴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防护服领口钻出细小的晶簇："教授...那些晶体在唱歌..."少年脖颈处的皮肤下，星图状血管纹路正随着摩尔斯电码的节奏明暗闪烁。
我这才发现他背包里插着的全息记录仪，不知何时开始自动播放1961年加加林升空时的俄语广播。
警报器骤然嘶鸣。
我们撞开医疗舱防爆门时，低温标本室正蒸腾着诡异的白雾。
那具本应封存在液氮舱的苏联宇航员尸体，此刻正端坐在解剖台上。
防腐液顺着老式宇航服的褶皱滴落，在金属地面凝结成发光的楔形文字，每个字符都在模拟心跳频率明灭。
"生命体征监测仪显示他有脑电波。
"生物学家钟量子握激光手术刀的手在颤抖，全息面板上的波形图正与穿梭舰引擎共振，"看这个！
"她掀开尸体左臂衣袖，褪色的"CCCP"标识下方，暗红色的"周九鼎"中文刺青正在渗出血珠。
我后退时撞翻的液氮罐在地面滚动，白雾中尸体突然睁开晶化的眼球。
他的机械表倒转发出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喉结滚动着吐出混合俄语与河南方言的诡异声调："...九鼎不在三星堆...在所有人的血管里..."穿梭舰突然剧烈倾斜，韩越把我拽进防冲击座椅的瞬间，舷窗外飘过成千上万的晶体人形。
它们有着与小吴相似的蜂窝状瞳孔，身体由不断重组的晶片构成，正在太空中用二十世纪各国语言齐声诵念《诗经·商颂》。
某个瞬间我甚至看到肯尼迪1962年莱斯大学演讲的影像，从晶体人形胸腔里投射到真空。
"时空曲率突破临界值！
"导航员尖叫着拍下紧急跃迁按钮。
量子引擎启动的蓝光吞没视野前，那具自称周九鼎的尸体突然转向我，被晶簇撕裂的嘴角费力扯出微笑。
他沾满冰碴的手掌摊开，掌心躺着一枚刻有我身份证号码的星际联邦军牌——那本该在三个月前坠毁在天狼星β的殖民舰残骸里。
跃迁完成的眩晕中，所有异常现象如潮水退去。
医疗舱显示小吴的基因序列完全正常，钟量子坚称尸体从未解冻。
但当我回到寝室，镜中倒影的瞳孔边缘浮现出甲骨文"鼎"字的棱角，个人终端突然收到二十年前的邮件——发件人赫然是此刻躺在标本舱的玛琳娜·伏龙芝。
"林雨，来舰桥。
"韩越的紧急通讯切入视网膜投影。
我冲过走廊时发现舱壁接缝处渗出琥珀色结晶，这些晶簇的排列方式竟与三星堆出土的金杖纹饰完全一致。
驾驶舱的全息星图正在沸腾。
量子云团中漂浮着十二艘与新长安号完全相同的残骸，其中七号残骸的舷窗突然亮起灯光，放大画面显示另一个我正在舱内绝望捶打玻璃。
更恐怖的是所有残骸的破损处，都生长着与晶钻星类似的锥形水晶柱。
"每完成一次跃迁，量子云里就会多一艘我们的尸体。
"韩越扯开军装领口，锁骨处新生的晶纹正吞噬着皮肤，"三小时前收到的求救信号..."他调出频谱分析图，摩尔斯电码的波长曲线竟与小吴的脑电波完全重合。
小吴的尖叫声突然从底舱传来。
我们冲进反应堆室时，少年正用激光切割器疯狂破坏输氧管道。
他的防护服撕裂处，脊椎生长出钻石骨刺，那些棱角分明的切面上，蚀刻着与苏联宇航服内壁相同的楔形文字。
"它们要我打开潘多拉盒子！
"小吴转身时，脖颈后的星图纹路正投射出全息影像——1976年吉林陨石雨的现场照片中，某块陨石断面清晰可见九鼎纹样。
他的眼球完全晶化前，用最后的人声嘶吼出经纬坐标："北纬30°23，东经103°11..."导航仪自动输入坐标的瞬间，量子引擎不受控地启动。
在时空扭曲的蓝光里，我看到韩越的军装化为飞灰，露出后背布满的《史记·天官书》刺青。
而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己结晶化，指尖触碰到的舱壁浮现出甲骨文预言："荧惑守心，九鼎现世。
周而复始，万物归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