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大街的尽头,出现了一条铺满石板的小巷,干净整洁。其宽度都快容得下两辆马车了。
“黎儿哥,你看,前面那户就是张府了。”
张榆黎抬头望去,不愧是城上的大户人家,门前还养俩狮子。刚要敲门,那门突然打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她往里看了看,小心翼翼地在耳边悄悄说。
“公子,您交代的事情我搞定了。”
她得意洋洋的看着张榆黎。刚要说话,她就挤眉弄眼,眼神示意进来再说。张榆黎快速跨过大门,门一关上,小丫头立马拉进厢房,接着从袖里拿出一盒胭脂。
“您前几天不是说叫我帮你买林脂堂里的胭脂吗?说是你的那位林家大小姐喜欢,瞧,我给您买来了,可费了我好大劲呢。您知道有多难买吗?整个小城每日只限五盒,我可是跟老板付了双倍定金,求了很久才买到的。”
张榆黎接过胭脂,一时间不知所措,转头看向笛宿,笛宿凑到小丫头耳边解释。
“什么?笛子,你不会是逗我玩的吧,你们俩合伙欺负我是吧。”
小丫头一脸怀疑。
笛宿又趴在小丫头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小丫头恍然大悟。一脸我明白了的意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会失忆,原来是伤心过头脑子坏掉了啊。”小丫头可怜兮兮地说道。
张榆黎一头雾水又看向笛宿,笛宿悄悄凑到耳边。
“我跟小丫头说是你被刘家小姐拒绝了,伤心过度失忆了。不这样解释她根本不会信啊。”笛宿一脸无辜地解释。
张榆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那个小丫头说。
“你叫什么名字?”
“留香,刘留香。”
小丫头看起来不大,莫约十四岁。既然都姓刘,那就是和刘笛宿是一家了。
“那这盒胭脂怎么办?我还要送给那位林家大小姐?”
张榆黎看着他们两个。
“送呗,要不然你辛辛苦苦大半年可要白费功夫了。说不定你现在的样子更让人...”
留香笑了笑。
“林家就在前面一户,很近的,说不定人家已经在辛辛苦苦等你了,老爷和夫人我和留香会解释清楚的,你尽管去,回来最好装成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
说完笛宿拍了拍张榆黎的肩膀,眼神示意赶紧去。
张榆黎只好带着那盒胭脂,跨过门槛,只见他们两个低声细语,往正厅走去。趁这个时间,得好好捋清楚现在的处境。顾着思考,迎面走来俩人,一个不留神,与前面那人撞了个满怀。张榆黎歉意一笑:
“抱歉,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
抬头一看,像是一位年轻书生,后面跟着一位小姑娘,应该是书童或者丫鬟。
那书生轻轻一笑,笑容很快就消失。
“没事,只是最近格局变幻莫测,我们要先走了。你叫张榆黎,是吧?”
张榆黎点了点头。
“看你现在的模样,大概是发生了什么。”
突然间,那人猛然往张榆黎胸口重重一拍。想下意识用一只手挡住,一只手虚握向前刺去。但来不及,仍然被一掌打倒在地。
扑通一声,后背的疼痛感袭来,张榆黎艰难爬起身,气喘吁吁。
“你要干什么?至于下如此重手吗?”
张榆黎紧靠墙壁。这一掌力度实在不小,浑身疼痛酥麻,但精神却越发爽快。原本浑浊的头脑瞬间清明几分。
“体格不错,果然和我想的一般无二。”
那男子笑着说道。身后那位小姑娘也凑了上来。
“嗯,果然是有天赋的苗子,身体中早有一团气。”
那小姑娘盯着张榆黎看,上下打量一番,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便转移视线。
“我叫姜云,这位姑娘叫叶玲,我是她的师傅,你要不要跟我们走,拜与我的门下?”
姜云诚恳地说道。
张榆黎看了他们两个,心中毫无兴趣。
“罢了罢了,我目前毫无兴趣,我还有事情,告辞。”
张榆黎扶着墙,往林家的方向走去。叶玲看着师傅,姜云摇了摇头。
“有缘自会相遇,张公子,告辞。”
说完,姜云对张榆黎作揖,往反方向走去。
张榆黎捂了捂胸口,倒吸一口气。
真痛。
张榆黎插着腰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到林府门口,门口站着一位看起来温柔恬静的女孩,身穿缇色马面裙,两条麻花辫自然的垂在肩上,一双柳叶眼炯炯有神,见着我之后,那两条弯似月钩的眉毛轻轻皱起。只见她小跑过来,轻轻扶住。
“你怎么了?怎么才一天没见就这样了?又招惹别人家闺女,被人打了?”
那双眼眸,担心之中掺杂一丝嘲讽和幸灾乐祸。
趁这个机会,张榆黎想确认一下之前的自己是多么沾花惹草。
“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在我眼中啊...你就是个***,整天游手好闲,花心大萝卜...”
说着便往胸口上打一拳。张榆黎差点就站不稳,倒吸一口冷气。
她似乎有点得意。
“但你很负责啊,会照顾人,有胆魄...还有,东西呢?”
桃瑾说着就把手伸过来。
张榆黎从袖中摸出一盒胭脂,递给她。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叫什么名字?”
张榆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又一拳打过来,这次我防住了。
“你?你没事吧?你个花心大萝卜,真把我忘了?”
她一脸不可置信,张榆黎挠挠头,给她解释了事情的经过。
她笑得合不拢嘴,胸口起起伏伏。
“好啊好啊,你这花心大萝卜也有这一天,是不是其他女人都忘记了?”
“我叫林桃瑾,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接过手中的胭脂。
“吃过饭没有,没有的话本小姐带你请你,可不要不好意思啊。”
她看着张榆黎,嘴角疯狂翘起又压下。可是对这个大家闺秀没有好感,对张榆黎来说还是陌生的世界,想回忆起往事,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仿佛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目前只能先熟透环境和人缘关系,然后再去寻找找回记忆的方法。或许可以从眼前这个人了解起。
“那我先回府告知一声。”
张榆黎转身就走,突然被一只手拉住。
“一起嘛,反正顺路。”
张榆黎点了点头,她那眼眸眯成了月牙。
撑着腰走到一半,远远瞧见张府门口站着一群人,似乎望向张榆黎这边来。
“豁,你们家那么大阵仗,迎接我们俩啊?还没正式登堂入室呢。”
桃瑾自顾自害羞起来。顺势就往我手臂挽了上去。我一手撑腰一手推开,奈何这小身板力气离奇的大,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一位中年妇女率先跑了过来,头戴金钗,衣着华丽,留香在后面呼喊着。
“夫人,慢点!”
说着一步跨出到那妇人身旁。
那妇人一把扶住张榆黎的肩膀。
“黎儿,你没事吧!可不要吓我。怎么还受伤了?说!是哪个机灵鬼甩了你还不满意,唤人把你打一顿了?”
那妇人气喘吁吁地说着,满脸担忧。张榆黎看了看留香,她眼神示意这位妇人,嘴唇动了动。
“是你娘亲。”
张榆黎挤出一个笑容。
“娘,我没事的,就是有一些事情忘记了而已,身上这些伤是我自己摔的,没有大碍。”
握住了娘亲的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还记得什么吗?”
张榆黎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我只记得你和父亲,你们的事情我不记得了。”
张榆黎淡定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能记住我们是你的双亲就足够了。”
娘亲看向我身边的女子,突然笑眯眯的。
“这位姑娘就是林家的大小姐吧。”
林桃瑾笑了笑。
“婶婶好,我们待会要去街上找些吃食,晚上就借用一下榆黎,不陪婶婶共进晚餐了。”
桃瑾歉意一笑,施了个万福,娘亲开怀大笑。
“好啊好啊,你们尽管去,就麻烦林姑娘照顾一下榆黎了。”
娘亲摸了摸桃瑾的手,看她就像在看儿媳妇似的。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今天的消息实在太多了,我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林桃瑾拽着我的手臂走向众人。,
张榆黎朝那位男子叫了声父亲,那男子也点点头,示意要去就快去,桃瑾也向父亲行礼,父亲微笑还礼,然后突然转头,欣慰地看着自己,轻轻点头,张榆黎尴尬一笑,拉着桃瑾就往大街走。
“怎么,这才认识我不久就那么着急了?真是本性难移啊。”
桃瑾调侃。
“我只是想清净点。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
张榆黎用手使劲推,她就使劲抱住,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就不!”
说着便蹦蹦跳跳牵着手往前走。
被她拽着来到一处名为迎春楼的食肆,食肆一共有三层,越往上越安静,三楼似乎还有淡淡乐曲声传来。里头人头攒动,一楼几乎满座,门口两位店伙计忙碌着招呼客人,看到朝这边走去,纷纷向前迎来。
“哎哟,张公子,林小姐,今儿俩位大驾光临啊!啊,请进,小弟这就为俩位准备位置。”
说着赶紧带着走进食肆。一楼大多都是平民百姓,酒碗碰撞声,呦呵声,都在进来后安静些许。店伙计领着上了二楼,二楼安静许多,人也不多,大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儿女子嗣,衣着也比较华丽。林桃瑾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刚好能看到整条街道。
此时日落,霞光满天。余光成影,点点留地。夏已至末,可闻秋。
她自顾自点起菜来,张榆黎看着她,似乎有股春风掠过心头。突然恍惚,脑海中出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一滴清泉沁入心上,从眼角流下。
“你怎么啦?咋地,我请你吃饭你感动落泪了?”
她掏出手帕递来,张榆黎赶忙擦去眼角那滴泪。
“那就多记住本姑娘的好,嘻嘻。”
她笑着,渐渐的,目光暗淡了几分,她转头望向窗外,一手托腮,看向远处连绵高山。
“我知道你谁也不记得了,就像凭空出现,以前的你已经消失了。但我又很高兴,因为你心里已经没有别的女人了,目前来说,只有我。这样就足够了。”
张榆黎望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想通了,张榆黎转过头去,笑着伸出手。
“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初次见面,林姑娘。”
...
夕阳余晖,在郊外一处客栈门口,站着一男一女。
“师傅,我们还要走多长的路啊?都怪你兜里没几个银子,只能坐牛车,颠的我***疼。”
叶玲嘟起嘴埋怨。
“没办法,读书人的荷包里都没几个钱,你就知足吧。之后的路途遥远,剩下的银子得撑到回师门那边。今天晚上住一晚,明天租借匹马,去东边的码头乘渡船,再走几十里水路便到了。”
姜云抬起手,拍了拍小姑娘的头。
“真有百年以来最大的事情发生?那留在这里的人们怎么办?”
叶玲微微皱起眉头,姜云叹息一声。
“哎,各有各命吧,你师傅的本事只能保咱俩平安,一切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姜云转身走进客栈。柜台后面,站着一位身材肥胖的年轻掌柜。
“掌柜,来俩间下等房。”
掌柜笑***的,看了看身后还在外面看日落的小姑娘,伸出手指比了个一,姜云面无表情,继续说:
“俩间。”
掌柜依旧伸出一根手指。姜云依旧说道:
“俩间。”
那掌柜无奈,悄悄地说:
“公子,我这样暗示你都不懂吗?”
姜云面无表情,掌柜摇摇头,拿起算盘算起账来。
“俩间三十铜板。”
姜云悄悄问:
“掌柜的,能便宜点吗?”
掌柜面露难色。
“这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虽然是下品房,放在城里都可以卖中品的,你去附近打听打听,哪里还有像我们家那么便宜的。”
掌柜见姜云迟迟不掏出铜钱。故作思量,咬了咬牙,从柜台地下拿出了一个木盒子,打开之后,里面装着两罐茶叶。
“这可是存放了百年的茶叶,产自蒙山,据说百年之前,一位神仙下凡,亲自品尝此茶叶,赞不绝口,后来他改良了茶叶,据说是天下一绝。之后我找人收购了几罐,前前后后送人了,剩下这俩罐,看你们有缘,就送你们了。”
姜云看了看掌柜,又看了看俩罐茶叶。见掌柜笑嘻嘻的,姜云便把两罐茶叶收起来。从怀里掏出三十铜板,放在柜台上。掌柜快速收起来,生怕铜钱会生脚跑路,接着从柜子底下摸出两只钥匙。
“上楼左拐第一间和第二间房就是,我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姜云拿起茶,用手掂了掂,分量还不错,挺厚实。但重点不在茶叶,在罐子上。这罐子确实有点说法,值几颗银子。姜云对门外的叶玲招了招手,随后一起上了二楼。打开房门,掌柜的确实没有骗人,里面的装饰和物件摆式在城中确实可以算中品房。姜云搬出两条凳子,师徒面对面坐下。
“师傅,听说那宵燕要开始闭关修炼了?听说那修道之地还是传说中的仙骸遗址,咱们这几千年来一直在四处寻找此地,怎的她老人家一下就找到了。”
“要不然怎么说她是剑帝转世呢。”
姜云边拿出茶具边说,叶玲玩弄手中茶杯。
“那咱下午遇到的那个叫榆...什么来着,师傅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他体内的气象实在惊人,只是没人发掘其潜能的话,就和凡夫俗子没什么区别。我给他一掌,其实就是为了打开他身体里一俩个窍穴。”
“这种胚子居然没人收为弟子?过去几十年那些山上神仙老爷下来寻苗都是眼瞎吗?”
“说起来也奇怪,他体内的气象虽然庞大,但却不浓,一般来说,这种天生自带的气象时间越久越浓厚,可他却如刚出生的一般。实在蹊跷。”
姜云停下话语,闭眼思考。叶玲轻轻地把茶杯一个个叠高,中间的茶杯一个不稳,连同上面的茶杯一同崩塌,她两只手一扶,这才安全落地,避免了一场灾难。姜云睁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可能是法家的独门秘术,类似移花接木,将一个人的魂魄内气掏空,再把另一个人的魂魄内气转移进去。不过会导致身体虚弱,头晕目眩,最少七曜之后才能恢复。”
姜云思考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一阵敲门声响起,叶玲起身开门,原来是掌柜。
“两位客官,这是本店赠送的吃食,还有碳炉,请两位慢用。”
说完便关上了门。
叶玲打开砂锅,里面是清澈的白粥,旁边的小篮子里摆放着几碟小菜,还有一只干鱿鱼。
“师傅,这三十铜板也不亏啊,亏你还拿了掌柜的茶罐,赚了啊!到时候跑去藏宝阁一卖,财源滚滚来!嘿嘿。”
叶玲赶忙将碳炉提到窗台附近,蹲在地上烤起了鱿鱼。
只留姜云一个人独自思考,想到头疼,只能回去问祖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