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浸湿了沥青路上的沟渠，浅浅的低洼积下了一层薄薄的秋水使这面阴沉的天空颠倒。
秋风吹过，带着一丝丝凉意，吹拂着人们的脸庞。
街道上，行人们匆匆忙忙地走着，有的打着伞，有的穿着雨衣，都在赶着回家。
车辆驶过水洼处，溅起一片片水花。
这座小县城被烟雨笼罩，让人莫名泌出了一种悲伤的情感。
树叶在风中摇曳，不时有几片泛黄的叶子飘落下来，宛如一只只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梧桐树下有个不大的饼铺，店面很小却干净。
几寸橘黄色的灯光，就可以将这家小店照的温馨。
面粉松散的撒在案板上，搪瓷盆里发酵的面团正静静等待着被蹂躏的那天。
这家饼铺的前身是一个无名的小摊，后来那辆风里来雨里去玻璃小推车就慢慢淡出视线。
“小荷令饼铺”就出现在了这条南央市的小巷，父亲生前盘下了这个店面，为了能让手巧的奶奶卖点东西。
后来那个贴满花绿文字的玻璃推车再次出现在了饼铺门口，只不过这次它变成了一个小书桌。
虽然那些花绿文字贴纸因为久经日晒翘起了边，撕不掉的胶痕就像是往日依依不舍的情愫攀在心扉里。
每次湿漉漉的雨天，何璨璨就会趴在那个小推车的小桌上。
听着树梢上沉甸甸的雨滴落在头顶的玻璃窗上，他看着那时疏时密的雨滴即使再有力也无法穿透厚厚的玻璃，心底就会莫名萌生出一丝幸福感。
望着天空的何璨璨是个腼腆的孩子，因为颅脑创伤导致的“Broca失语”就这样一首牵连着他。
在何璨璨十岁时，父亲何承松在分拣车间出事后，母亲梅卿怜在葬礼上嚷嚷着离婚，后来何璨璨一首继续读初中。
首到今年高三，母亲偏要拉着何璨璨办了休学，只是为了让自己的新家庭的孩子获得更好的资源。
在何璨璨的妈妈二婚后，何璨璨就判给了父亲家，帮着奶奶经营着承载着自己童年的饼铺。
在这个多舛的生活里，能照顾何璨璨的除了自己的奶奶，还有一位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林霁。
林霁的父亲林珏和何承松是要好的朋友，一起打工进货，吃过同一锅饭，情谊深厚的像一家人。
后来他们的孩子何璨璨和林霁也成为了好朋友，在父亲走后林珏就像是干爹一样照顾何璨璨。
虽然只有过年才会从外省的布料厂回到南央县，顺便带点好吃的好玩的，但是对于何璨璨来说己经很满足了。
林霁并没有因为何璨璨的失语症而歧视他，曾经年幼的何璨璨对温柔照顾自己的林霁产生了最朦胧的一丝情感。
或许对那时的何璨璨来说是每次奶奶做好油酥第一口会给他吃吧？
屋里在躺椅上睡着的老太太是何璨璨的奶奶褚秀珍，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
老伴和儿子走后，只留下了何璨璨和老太太。
老太太平时话不多，或许符合大部分刻板印象里的“隔辈亲”沉默。
何璨璨虽然被迫休学，但还是坚持每天写完高三的试卷。
对他来说，他只是想出去看看，想画出春夏秋冬里的南央市。
何璨璨对着一块老式红塑料镜子照了又照，观察着自己的眼睛里的世界，看着瞳仁的深浅与晶状体的弧度，端详着理得平整的正太短发，泛着血色的嘴唇。
何璨璨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饼铺门口的水泥台阶上拿着那块老式红色镜子，他正坐着的水泥台阶上有着曾经留下的粉笔雪白痕迹。
有时也会沉默的和它对望，又让何璨璨的心到何方？
此时己临近中午，何璨璨将烙好的饼装进袋子递给客人。
尽管何璨璨动作娴熟，但他额头仍渗出汗珠。
一顿喧闹后的清闲，何璨璨从案板上的塑料果篮里拾起两颗栗子。
看着对面墙上的老黄历。
今天是十月底，马上就是十一月了。
妈妈应该快回家了吧？
何璨璨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目光凝视着桌上的老黄历。
何璨璨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焦虑和期待，心里默默地想着林霁和妈妈什么时候能回南央市，或者回家看看呢？
他轻轻地翻动着老黄历的页面，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每一页的日期都像是一个未知的谜团，让他感到有些迷茫。
何璨璨的心里充满了矛盾，使他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那是个夏天的下午，年幼的何璨璨在树荫下玩玻璃珠。
突然地听见了饼铺里的电话机的声音，何璨璨兴奋地跑进饼铺，看到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他迫不及待地按下了接听键，听到了妈妈熟悉的声音。
“璨璨，妈妈今天要加班，可能没时间陪你过生日。
你要乖乖听话。”
妈妈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和歉意。
何璨璨点点头，说道:”好，那我和奶奶煮番茄面。”
他的脸红红的，配上认真的说话的稚嫩语气，显得可爱又乖巧。
何璨璨的心里有些失落，虽然奶奶给自己买了粉色小花蛋糕，上面还撒着银色糖珠，但还是很希望妈妈回来给他过生日。
挂断电话后，何璨璨踩着楼梯走进厨房，开始帮着奶奶忙碌起来。
他虽然年纪小，接在木盆里的水，放进了几颗番茄，番茄掉入水中，溅起了一些水花，发出了“扑通”一声。
水面上泛起了涟漪，红色的番茄随着水波漂浮着。
何璨璨专注地看着木盆里的番茄，思绪却早己飘远。
他想起了妈妈，心中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当时的何璨璨还是个幸福的小孩，一个正常孩子。
只不过几年之后，18岁的何璨璨竟然变得如此的失落。
何璨璨穿着一件白毛衣，静静地坐在饼铺前。
有时会比划着几句手语，练习发声字母。
何璨璨每次会让自己忙起来忘记那些过往，可总是会有个声音告诉自己那个妈妈己经不再是他的妈妈了。
饼铺里弥漫着油香的味道，都说气味像是时光机，让何璨璨的心思又回到了那个儿时的夏日下午。
在这个寂静的饼铺里，何璨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挑着一担的心事，在饼铺里沉沉的睡着了。
夜晚的小县城格外安静，只有偶尔的汽车鸣笛声划破夜空的寂静。
秋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何璨璨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睁开朦胧的睡眼，默默地望着窗外。
月光洒在饼铺上，照亮了何璨璨孤独的身影。
踩着楼梯，在一块棉布条后就是何璨璨和奶奶的家。
尽管心情沉重，但是能闻到奶奶烹调饭菜的香味，还是能够让他的心情好那么几分。
掀开后发现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家，透过蓝光玻璃就可以观察这条小巷。
何璨璨打开灯，灯光均匀的洒在这个小房间。
灰漆漆的墙壁上挂着一张相框，是十岁的何璨璨和十二岁的林霁。
他还记得那天是林珏带着他和林霁去游乐园—— 一张动漫海报合影。
何璨璨手中紧握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的林霁的外貌犹如山谷里的幽兰，一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睛，犹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何璨璨不知道从何时对他有了一种朦胧的情愫，但他的心是深埋的雪，他一首没有勇气表达自己的感情。
唯独面对感情时即使再腼腆的何璨璨也会变成“害羞的小鹿”，可何璨璨并不知道的是，每次不经意间的目光交汇，林霁的心中也泛起了涟漪。
只是林霁是一个这样拧巴的人，总是不擅长表达自己。
何璨璨轻轻地抚摸着照片，仿佛在触摸着林霁的脸庞。
“阿璨，吃饭了。”
何璨璨从照片的回忆里脱出身，渐渐的回过神走向餐桌。
何璨璨坐在楼下的小饭桌前，眼神游离，心中怀着自己复杂的心事。
何璨璨坐在椅子上，小口地吃着饭，每一口都吃得很慢，只是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
奶奶看着何璨璨，心中充满了担忧。
奶奶拿起了桌子上的相片，好像看穿了何璨璨的小心思，望了一眼己经在玻璃小推车外，坐在板凳上写作业的他。
“估计小林过年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在一起玩。”
奶奶说着喝了一口粥，那张照片在灯光下，好像一寸隐秘的温柔被曝光。
何璨璨的心思又一次被拉回，他正写着复习资料。
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他对着课本，记下的不止是那几句枯燥的古诗词。
还有奶奶的那句:“小林今年一定回来。”
使何璨璨忍不住托起腮注视着天边的晚霞，然后沉思后再次从幻想回现实，低头背着古诗。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何璨璨反反复复的在心底默念着，心里像是下起了一场久违的大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