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色淬火铁砧上的火星溅在少年布满烫伤的手背上,林寒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望着斜插在墙角的玄铁剑,剑身映出窗外飘摇的灯笼,像条蛰伏在暗处的赤龙。
"叮——"父亲的铁锤突然脱手坠地。林寒转头看去,只见三个锦衣人踹开柴门。
为首的那个他认得,是户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刘昶,上月才用马鞭抽瞎了西市卖花女的眼睛。
"老东西,让你打的佩剑呢?"刘昶靴尖踢翻淬火的水桶,滚烫的蒸汽腾起在父子二人之间。
林父佝偻着背捧出剑匣,粗粝的手指刚触到鎏金云纹的剑鞘,就被刘昶反手抽在脸上。
血珠溅上林寒的睫毛。他看见父亲像块烧红的铁被丢进冰水,蜷缩在地上抽搐。
刘昶的鹿皮靴碾着老人指骨:"本公子要的是鱼肠剑!这种破烂也敢拿来充数?
""大人...玄铁难得..."林父的哀求混着血沫。林寒突然抓起那柄未开刃的玄铁剑,
冰冷的剑柄烫得他掌心发痛。但比他更快的是一道银光——刘昶的护卫抽出腰间软剑,
毒蛇般缠上林父脖颈。头颅滚到铁砧下时,林寒闻到了焦糊味。那是父亲今晨给他烙的炊饼,
此刻正掉在炭火里,渐渐蜷曲成灰。戌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林寒蹲在刘府后巷的槐树上,
怀里揣着浸透火油的棉布。他数着更夫远去的脚步,突然听到墙内传来女子的尖叫。
攀着湿滑的瓦当翻上院墙,他看见刘昶正在亭中撕扯一个婢女的衣裳。瓦片在指间捏得粉碎。
林寒想起卖花女空洞的眼眶,想起父亲滚落的头颅,想起自己躲在铁匠铺地窖的三天三夜。
当刘昶淫笑着扯开婢女衣襟时,他像只夜枭般扑了下去。玄铁剑的钝刃卡在刘昶肩胛骨里,
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林寒握着剑柄的手掌血肉模糊,却死死压着不断挣扎的纨绔。
婢女的银簪在此时精准地刺入刘昶咽喉,血箭喷了林寒满脸。"快走。"婢女扯下面纱,
竟是那个被抽瞎右眼的卖花女。
她完好的左眼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东厢房藏着刘家通敌的书信。"火舌窜上雕花窗棂时,
林寒在书房暗格里摸到个青铜匣。匣盖上盘踞着九条恶龙,
正中凹陷处赫然是父亲那柄未完成的鱼肠剑的形状。身后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他抓起匣子翻出窗外,听见追兵被横梁砸中的惨叫。护城河倒映着冲天的火光。
林寒把脸埋进漂着灰烬的河水,突然听见木鱼声。破旧僧袍的老和尚站在柳树下,
手中念珠闪着血珀般的光泽。"施主可曾听说,天龙寺的壁画?
"和尚枯槁的手指划过林寒眉心,"屠龙勇士斩杀恶龙,坐在尸身上数着带血的金币。
等他的影子投在石壁上,人们发现那分明是——""新的恶龙。"林寒擦去脸上的水渍。
掌心伤口不知何时结成了龙鳞状的痂,在月光下泛着青黑的光。
第二章 青云梯宣德十七年秋,林寒在礼部门前掸去青衫上的槐花。
鎏金牌匾下排着蜿蜒长队,寒门举子们像被串在竹签上的糖葫芦,
在衙役的呼喝中挨个按上手印。"临江府林寒,验明正身!"主簿的狼毫笔尖悬在名册上方,
突然被一只戴着翡翠扳指的手按住。紫袍玉带的官员从屏风后转出,
腰间金鱼袋随着步伐发出碎玉相击的声响。林寒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人的拇指缺了半截,
正是五年前追杀他的刘府侍卫统领。"本官新任礼部侍郎张谦。"官员的扳指叩在青铜匣上,
那是林寒今晨托人送进府的。匣中装着刘家通敌的铁证,此刻却盛着三颗南海夜明珠。
"听闻林举人善制火器?"戌时的梆子声在翰林院墙外游荡。林寒盯着案头诏书,
黄绢上"改良神机营火铳"的字迹被烛火舔得忽明忽暗。窗外飘来硫磺味,
混着老翰林们身上的沉水香,熏得他喉咙发痒。"师弟还在研读前朝武备志?
"温润女声自月洞门传来。太子太傅之女苏明璃提着食盒,腕间玉镯与青瓷碗相碰,
漾出清脆涟漪。她舀起一勺冰镇梅子汤,
突然握住林寒手腕:"这疤..."龙鳞状的疤痕在烛光下泛青。林寒抽回手,
瓷勺撞在青铜匣上,惊醒了趴在匣边的白猫。那猫儿突然炸毛尖叫,
碧绿眼珠死死盯着匣盖的九龙浮雕。暴雨砸在琉璃瓦上的声响,掩住了地牢深处的哀嚎。
林寒跟着张谦穿过腥臭的走廊,铁链声里突然响起沙哑的嘶吼:"狗官!
你们克扣黄河堤坝的赈灾银..."火把照亮牢中人的面容时,林寒的官靴陷进血泊。
那是三年前为他作保参加乡试的恩师陈县令,此刻正被铁钩吊着琵琶骨,
胸前还别着半朵干枯的杏花。"治河总督上奏说陈县令私吞二十万两白银。
"张谦的扳指划过林寒腰间官印,"明日三司会审,林主事可知该如何呈报火器司的账目?
"更漏声咽,林寒在卷宗房翻出泛黄的账册。指尖触到"临江铁器行"的朱砂印时,
窗外突然划过闪电。五年前的雨夜在眼前炸开——父亲握着他手教他锻打铁胚:"寒儿记住,
火星子溅到身上别躲,心稳了,器物才有魂。"寅时的梆子惊飞栖在官帽椅上的乌鸦。
林寒在结案文书按下朱印,血似的印泥顺着"查无实据"四字往下淌。
刑场上的陈县令突然大笑,断断续续哼起临江小调,
那是林寒儿时躺在铁匠铺屋顶常听的调子。刽子手刀光落下的瞬间,林寒腕间疤痕突然灼痛。
他低头看见青黑鳞片刺破皮肤,在官袍下摆蹭落的血渍中闪着妖异的光。
第三章 血淬兵符漠北的风裹着沙砾撞在铁甲上,林寒眯眼看着远处狼烟。
他腕间的龙鳞在玄铁护腕下蠕动,像条盘踞在骨髓里的毒蛇。三日前送来的密报还揣在怀中,
血渍晕染了"兵部截留粮草"的字迹。"将军!胡人又在烧草场!"亲卫撞开军帐时,
林寒正用匕首挑开掌心血泡——那是握缰绳磨出的伤口,流出的却是青黑色黏液。
沙盘上代表辎重的木马已被推过阴山,他盯着插在敌寨位置的鱼肠剑,忽然将令旗掷进火盆。
火焰窜起的刹那,帐外传来马嘶。银甲小将掀帘而入,肩头落着未化的雪:"监军大人,
末将请带轻骑绕袭敌后。"霍临川的眸子亮得灼人,那是林寒在国子监同窗三载的眼睛,
此刻却映着跳动的火苗。林寒摩挲着青铜匣的龙纹。五日前他故意让胡人劫走假舆图时,
就知道这头幼虎会按捺不住。匣中暗格里的密信写着"霍家私通突厥",
是出京前东厂提督亲手交给他的投名状。"霍将军可知兵法有云,慈不掌兵?
"林寒用鱼肠剑割开羊皮地图,剑锋在玉门关位置重重一划。霍临川的银甲发出轻颤,
那是少年人热血在铁衣下沸腾的响动。子时的梆子声被狂风撕碎。林寒站在瓮城箭垛前,
看着三百轻骑像银梭般刺入夜色。霍临川的披风在月下泛着冷光,
像条注定要坠入陷阱的白练。他展开掌心,龙鳞正贪婪地吮吸着夜露,
鳞片缝隙渗出粘稠的黑血。第七日黎明,胡人王帐的方向腾起狼烟。
林寒在城头摆开庆功酒时,看见残破的银甲自地平线浮现。
霍临川的坐骑拖着半截肠子奔到护城河前,马背上捆着胡人酋长的首级,
发辫上还系着金狼符。"开城门!"林寒的令箭却迟迟未掷。他数着银甲上的箭孔,
直到望楼传来惊呼——溃逃的胡人残部正追着霍家军溃兵杀来。箭雨掠过头顶时,
他看见霍临川仰起的脸,那双向来明亮的眼睛蒙着血翳,正死死盯着城头龙纹旗。
千斤闸落下的轰鸣震落墙头积雪。林寒抚摸着青铜匣里新添的兵符,听见城外惨叫渐息。
胡人的弯刀砍在闸门上,混着霍临川最后的怒吼:"林寒!
你早知突厥主力在等我们疲——"鸣镝破空声打断了他的诅咒。
林寒看着那支刻着霍家族徽的箭矢钉入闸门,突然想起国子监结业那年,
霍临川翻墙替他摘玉兰时划破的掌心。如今那掌心正贴着冰冷铁闸,被胡人的马蹄踏成肉泥。
庆功宴的火把点亮戈壁时,青铜匣里的兵符开始发烫。林寒屏退左右,
看着匣盖九条恶龙在血光中游动。暗格弹开的瞬间,帐外突然传来琵琶声,
盲眼歌姬抚着胡琴轻唱:"将军百战埋荒骨,
犹照丹墀血痕新..."林寒的匕首抵住歌姬咽喉时,嗅到了熟悉的槐花香。
歌姬空洞的右眼窝对着他,完好的左眼泛起琥珀色:"大人可要听《天龙八部》最后一偈?
"她指尖划过青铜匣,龙纹突然咬住她手指,吮血声滋滋作响。"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歌姬的伤口涌出青黑色血液,与林寒腕间的龙鳞共鸣震颤,"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帐外突然杀声震天。亲卫冲进来时,林寒正将鱼肠剑刺入歌姬心口。
喷溅的鲜血在羊皮舆图上蜿蜒成河,他抓起染血的兵符冷笑:"霍家军余党勾结胡姬谋逆,
传令——屠尽俘虏。"晨光照亮尸横遍野的战场时,林寒腕间龙鳞已覆盖整个小臂。
他踩着霍临川的断枪走向王帐,背后是三千铁骑踏碎降卒的轰鸣。青铜匣在他怀中发烫,
匣中血泊倒映着漫天食腐的秃鹫,恍若群龙乱舞。
第四章 弑龙夜朱雀门前的石狮被暴雨洗出青面獠牙,林寒的蟒袍下摆扫过狮爪,
龙鳞甲在皮下翻涌成浪。他望着紧闭的宫门,
青铜匣里的血玉扳指突然发烫——这是今晨从太子奶娘颅骨里挖出来的信物,
沾着脑浆的密信还藏在他袖中。"陛下急召首辅大人!"宦官尖利的嗓音刺破雨幕。
林寒数着丹墀上的蟠龙石雕,第七条龙的逆鳞处有新鲜剑痕。当他踏进紫宸殿时,
鎏金香炉轰然倾倒,灰烬里露出半截未燃尽的黄符。太子持剑立于龙榻前,
剑尖垂着明黄帐幔的流苏:"听闻林大人昨日去了钦天监?"烛火映出他腰间双鱼玉佩,
正是青铜匣暗层里那封密信约定的谋逆信物。林寒瞥见龙榻下渗出的黑血,
突然抬手射出袖箭。箭矢穿透太子的蟒纹锦袍,钉在鎏金柱上的却是只赤眼蝙蝠。
林寒腕间龙鳞暴长,在皮肤下游成锁子甲纹路,
他嗅到了七星海棠的味道——这是三年前毒杀陈县令的剧毒。"孤特意为林相备了梨花白。
"太子击掌,十二名金甲卫从藻井跃下。他们面具上的饕餮纹在林寒瞳孔里扭曲,
青铜匣突然发出龙吟,震碎了案头青瓷酒壶。毒酒溅在蟠龙柱上,蚀出九个冒着黑烟的孔洞。
子时的梆子声在宫墙外碎裂。林寒撞破琉璃窗格时,龙鳞甲已覆盖半边脖颈。
追兵的火把连成赤链蛇,他跃上太液池的画舫,却在船舱里撞见双目缠纱的盲眼婢女。
她正在煮茶,沸腾的铜壶里浮着霍临川的银甲残片。"大人可知天龙八部中的阿修罗?
"婢女指尖抚过林寒暴长的龙角,"与帝释天争斗不休,只因贪嗔痴三毒未消。
"她突然掀开眼纱,空洞的眼窝里爬出青鳞小蛇,嘶嘶吐着刻有太子印的信笺。
追兵箭矢穿透船帘的刹那,林寒抱着青铜匣沉入太液池。水下漂浮着数十具膨胀的尸首,
皆穿着东宫侍卫服饰。他撬开池底暗门,龙鳞却在此时撕破后背——暗渠石壁上绘满壁画,
正是天龙寺里屠龙者化龙的场景。五更天的梆子催命般响起。林寒从御膳房的排水渠爬出时,
听见景阳钟连响九声。浑身溃烂的老太监举着圣旨拦住去路:"陛下驾崩,
传位..."他剩下的字随着头颅滚落,林寒的龙爪上滴着黑血,
青铜匣吞吃了那道带毒的遗诏。朝阳刺破云层时,林寒站在盘龙柱的阴影里。
他捏碎双鱼玉佩,看着太子被金瓜武士按在丹墀上。当青铜匣的龙纹咬住太子咽喉时,
林寒听见了自己骨骼裂变的声响——龙尾刺破蟒袍,脊背凸出嶙峋骨刺,
爪尖还勾着半片带血的黄符。"护驾!"禁军的呼喊迟了半步。林寒的龙尾扫飞金瓜武士,
利爪剖开太子的蟒袍,在血肉模糊的胸腔里掏出了跳动的心脏。青铜匣发出愉悦的震颤,
九条龙纹活了似的缠绕上来,将那颗心吞吃成齑粉。血雨落下时,林寒的龙角已经刺破宫檐。
他望着跪满广场的文武百官,
爪尖摩挲着青铜匣上新浮现的铭文——那正是传国玉玺缺失的"受命于天"四字。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龙鳞上时,他忽然听见了木鱼声。破旧的僧袍从尸堆里站起,
老和尚的念珠串着十二颗帝王头骨:"施主可要听天龙寺壁画的结局?
"他枯槁的手指戳进林寒的龙目,"屠龙者坐在尸山上,发现自己的爪子正抓着子民的头颅。
"午门外的叛军在这时撞破宫门。林寒喷出龙焰,却在火海里看见霍临川的银甲残影。
青铜匣突然剧烈震动,吞吃了半座紫宸殿的龙纹柱开始反噬,将他的龙爪钉死在丹墀上。
第五章 白骨玺玄武大街的积雪混着血水,在銮驾碾过后变成猩红的泥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