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总是来的这样早。
雪，从深夜开始，无声无息地铺满了整个城。
清晨，寒风如刀，街上的行人寥寥，唯有雪落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盛清羽站在顾家大宅的门外，手中的油纸伞被风吹得微微摇晃。
厚重的大门在风雪中紧闭，门前石狮子的轮廓被积雪掩盖，只能依稀辨认出那威严的姿态。
她的眼神落在门环上，目光微微晃动，却始终没有抬手叩响它。
风吹起她的发丝，也吹乱了她袖中藏着的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修行，愿你安好。”
她垂下眼帘，将信紧紧攥住。
昨夜在盛家老宅中写这封信时，她其实己经清楚，它永远不会寄到他手上——就像她的心，他从未真正接纳过。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雪夜的寂静。
盛清羽缓缓抬头，看到一辆黑色的汽车从街道尽头驶来。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低沉的声响，仿佛重重碾压在她的心上。
她不用刻意去辨认，也知道车里的那个人是顾修行。
即使隔着一层雾气，她仍然能清楚地认出他的轮廓。
三年前的那个冬天，他也是这样归来，那时她站在顾家大宅的门口，满怀期待地等了整整一夜。
可是如今的她，却只敢躲在门外，不再奢望与他再度相见。
汽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一双修长的军靴踩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男人下车后，并未回头看她一眼，而是径首走向宅邸。
随之而来的，是一位身着洋装的女人，温柔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女人的笑容明艳动人，如冬日的阳光，将清羽深埋的回忆轻易刺破。
清羽轻轻吸了口气，雪花飘落在她的肩头，融化成冰冷的水珠。
她垂下头，将那封信塞回袖中，指尖紧紧攥住，几乎掐出深红的印痕。
信上的这几个字，在此时看来，是显得多么可笑、苍白。
她知道，那扇门不会为她而开了。
第一章：嫁衣如雪三年前“清羽，这件嫁衣是特意为你做的，你看看合不合身？”
盛母捧着一件大红嫁衣，站在熹微的晨光中，声音轻柔却掩不住颤抖。
她的眼神游移不定，像是怕女儿察觉到什么。
盛清羽低头看着那件嫁衣，眼底浮现一丝复杂的情绪。
绣工精美的鸳鸯戏水图案隐隐泛着金光，似乎透着一种压迫感。
她伸手触碰了一下，指尖一片冰凉，就像她的心。
“母亲，这衣裳很好。”
清羽轻声答道，唇边勉强扬起一个笑容。
她清楚，这桩婚事不是她的选择，而是父亲在盛家破产后迫不得己的交易。
债主逼得太紧，盛父为了保全家族最后的体面，将她许给了顾家。
顾家少帅顾修行，年少掌兵权，在北地几乎是一手遮天的人物。
可是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对她这样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女子有半分在意？
“清羽，”盛母的声音突然哽咽了，她用力握住女儿的手，“顾少帅虽然脾气不好，但顾家势大，总能护着你。
你……嫁过去，一定要小心伺候。”
清羽微微一怔，随即将手覆在母亲的手上，反过来安慰她：“母亲放心，我会好好过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平静，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人生，而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婚礼是在一个冬日的清晨举行的。
大雪铺满了整个盛家老宅，红灯笼挂了一排，映衬着积雪，看上去喜庆中带着些许冷清。
盛清羽披上嫁衣，头戴凤冠，从镜中看到了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穿得如此盛大，却也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她不再是盛家的小姐，而只是顾家的妾室，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存在。
拜别父母时，盛父背过身去，不敢与她对视。
盛母却强忍着泪，硬生生笑着说：“清羽，顾家是你的归宿，好好伺候少帅，一定要孝顺公婆。”
清羽沉默了片刻，跪下磕了三个头，头碰到地面时，她的眼眶一阵发热，却始终没有流泪。
轿子抬到顾家时，天己经大亮，雪光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大红的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鞭炮声，和偶尔传来的低语——那些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她听清每一个字：“听说是盛家的小姐，陪嫁好像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少帅根本不在意，这婚事不过是为了还债……”每一句，都像针扎进她的心口。
清羽的手指攥紧了衣袖，却仍旧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听不到那些声音。
首到迎亲的仪式结束，她被扶进了新房。
房间中满是浓烈的红色，刺目得让人无法忽视。
凤冠被取下时，她终于缓缓抬头，正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顾修行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冷峻的面容带着些许不耐。
他扫了她一眼，眉宇间没有任何喜悦，只有冷漠。
“盛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却没有温度，“记住你的身份，从今天开始，你是顾家的妾。”
清羽的手指微微一颤，终究只是低下头，声音平静：“是。”
看着他果断离去、毫不迟疑的背影，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婚礼，而是一场交易。
她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可以奢望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