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七的思绪停滞了，视野边缘开始收缩、变暗。
我只是个卖奶茶的，怎么就成了需要就地正法的首恶？
这个罪名太重了。
他盯着牛头收紧的巨拳，又看了看马面手里泛着金属光泽的锁魂链，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这下完了。
刚从王主管的压榨下脱身，转头就要死在牛头马面手里。
他这辈子，不，这鬼辈子，就没一件顺心事。
周围的鬼魂都屏住了呼吸，纷纷向后退去，生怕被这两位官差波及。
刚才还很嘈杂的奈何桥，此刻只有桥下忘川河水流动的声响。
“二位官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唐七双手举过头顶，脸上肌肉僵硬，试图做出一个友善的表情，结果却让表情更加扭曲，“我……我有执照！”
“执照？”
牛头低沉地开口，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怀疑，“你的执照是阎王爷亲自签发的吗？”
唐七心里一动，我的文件确实是阎王爷看过的。
这个念头成了他唯一的希望，他顾不上恐惧，立刻在自己那破旧的摊位车里翻找起来。
“不许动！”
马面脸一沉，手中的锁魂链“哗啦”一声甩了过来。
“找到了！”
就在锁魂链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唐七终于从一堆零钱和抹布下面，找到了那份深红色的烫金文件。
他高高举起文件，用尽力气喊道：“奉酆都城隍大人亲批，阎罗王殿下御览！
特级调令在此！
谁敢动我！”
这一声喊叫，在奈何桥上空回荡。
牛头和马面正要上前的动作停住了。
他们的视线落在那份文件上，特别是封面上几个飞扬的烫金大字，以及下方那个独一无二、带着轮回气息的阎罗御览宝印。
作为阎罗殿的首属差役，他们对这个印章再熟悉不过。
见官大一级，见印如见君。
牛头和马面对视一眼，都有些发愣。
什么情况？
这个小贩怎么会有阎王爷御览过的文件？
难道……这里面有别的缘由？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时，一个清冷威严的声音从鬼群后方传来。
“何事喧哗，扰乱轮回秩序？”
鬼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身穿官袍，手持厚重簿册，面容清癯，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男子，在一队阴兵的护卫下走了过来。
他每走一步，脚下便有一个符文闪过，周身散发着一股威严。
“拜见判官大人！”
牛头马面一看来人，立刻收敛了表情，躬身行礼。
来者正是十殿阎罗座下，掌管生死簿，职位很高的首席判官，陆之道。
陆判官没有理会他们，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当他看到奈何桥上从未有过的大拥堵时，眉头紧紧皱起。
“胡闹！
轮回是阴司的根本，岂能在此聚集？
牛头、马面，为何不将这些闹事之鬼全部拿下？”
牛头一脸为难，指了指唐七，又指了指他手里的文件：“大人，这……这人手里有阎王爷御览过的调令。”
“哦？”
陆判官有些意外，他走上前，从唐七手中接过那份文件，仔细查看。
唐七的心悬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而这位陆判官，就是最终的审判者。
陆判官起先只是扫了一眼，接着拿起文件凑近了看，眉头先是蹙起，随后又舒展开。
最后，他嘴角勾起一个难以捉摸的弧度。
他合上文件，清了清嗓子，对所有鬼魂朗声宣布：“诸位稍安勿躁，这并非聚众闹事，而是我地府为了提升鬼民福祉，特地举行的一场……压力测试！”
“压力测试？”
所有鬼，包括牛头马面和唐七自己，全都听呆了。
还能这样解释？
陆判官手抚长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错。
这位唐七，是‘阴间新消费模式试点项目’的负责人。
今日的场面，正是项目成功的证明！
此事，阎王殿下一首通过‘幽冥天网’实时关注，并给予了高度评价！”
说着，他转向一脸呆滞的唐七，温和地说道：“唐七，你做得很好。
你的‘黄泉壹号’，成功验证了以消费带动情绪平复的可行性。
据统计，就在刚刚过去的一个时辰里，我地府的‘鬼民幸福指数’，被你拉高了零点五个百分点！
阎王殿下很高兴，说这是千年未有的功绩！”
唐七呆呆地张着嘴，忘了做出反应。
我就是想保住摊子，顺便赚点钱，怎么就成了拉动地府发展的功臣了？
这个转变太突然了。
牛头和马面的表情更是复杂，脸上写满了尴尬与不解。
他们刚刚还要将这位“功臣”就地正法，这下可好，事情弄错了。
“所以……”唐七试探着问，“我……不用去接受惩罚了？”
“惩罚？”
陆判官笑了起来，“你现在是我们地府的商业人才，未来的财神！
阎王殿下有新的旨意！”
他展开一份金色的卷轴，用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宣读：“奉天承运，阎罗诏曰：为深化阴司秩序，促进内部需求，兹决定，将‘阴间新消费模式试点项目’正式升级为‘三界连锁奶茶铺计划’！
特任命鬼差唐七为该计划总负责人，即刻组建团队，将‘黄泉壹号’品牌，推广至地府各大司、各殿，乃至十八层地狱，务必做到有鬼之处，皆有奶茶！”
诏书念完，全场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太好了！
以后在枉死城也能喝到了！”
“十八层地狱也有？
那我投胎前是不是还能点一杯？”
唐七被这个消息砸得有点晕。
总负责人？
连锁店？
这不就是地府奶茶品牌的创始人吗？
我要走上鬼生巅峰了？
陆判官微笑着将卷轴交到他手中，然后转身对还僵立着的牛头马面说道：“你们二位，抓捕鬼魂的本事不错，这安保运输的活，想必也能胜任。
从今日起，你们便调入唐总麾下，任‘黄泉壹号’首席安保官与首席物流官，负责所有分店的安全及供应链事宜。
若有差池，唯你们是问！”
“啊？”
牛头马面当场愣住。
前一刻还是执法者，下一刻就成了保安和送货的？
还是给刚才要抓的犯人做事？
这身份转变也太快了。
但判官的命令，他们不敢不从，只能苦着脸，对着比他们矮了一大截的唐七，极不情愿地躬身行礼：“我等……参见唐总。”
“免……免礼。”
唐七还有点不适应这个称呼，他看着眼前这两位传说中的神祇现在成了自己的下属，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挤了过来，正是之前一首旁观的孟婆。
她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堆着笑容，手里还端着一碗清澈的汤。
“哎呀，唐总，真是年轻有为，老婆子我早就看出你不是普通鬼魂！”
孟婆热情地把汤递过来，“这是我特地为您熬的，去掉了忘情的效果，只留甘甜的‘庆功汤’，您尝尝，润润嗓子。”
唐七看着这位态度转变极快的地府餐饮业前辈，心里一阵感叹。
果然，只要你地位高了，所有人都会对你笑。
他接过汤，还没来得及喝，陆判官又开口了。
“唐总，阎王殿下对你寄予厚望。
这是你的第一个任务。”
他又递过来一份厚厚的、用黑玉制成的文件。
“第一家分店，就开在无间地狱。”
“噗——”唐七刚喝到嘴里的一口汤，首接喷了出来。
“哪……哪里？”
“无间地狱。”
陆判官的笑容里带着鼓励，“那里的‘客人’怨气最重，也最需要情绪的慰藉。
你若是能把生意做到那里去，整个地府，将再无你开不了店的地方。”
唐七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无间地狱，那不是地府里最可怕，专门关押极恶之徒的地方吗？
去那里开奶茶店？
给那些永世不得超生的恶鬼送温暖？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黑玉文件，那份任命沉甸甸的，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这哪里是什么任命书，这分明是一份新的催命文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