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恶则毁,偏善则救。”
“周而复始,淤邪自清。”
岑寂的雨夜,简陋出租屋里的灯光曳曳,墨男孩轻轻放下黑色水笔,静静欣赏着2元钱购买的绿色写字簿上满屏‘杀’字包裹的词句。
他看得入神,想得入神,不知不觉间豆大的雨点透过老旧的玻璃窗坠至桌面,打湿那琳琅满目的齐整字句,墨意混淆。
“这雨……”墨男孩恍然惊觉,整个世界忽然变得好安静,商贩的吆喝声、孩童的打闹声、邻里的琐碎声通通归无,好像凌晨的街道渺无人烟。
“该死。”
他面容微狞,抄起一柄特大号的雨伞出门,书香气荡然无存。
啪!
雨出乎意料的汹涌,几个呼吸间压塌伞面,砸落到地上溅起大片水渍。
墨男孩挽起裤腿,望着老旧雨伞那杂色布料缝补过的碎裂口,心下无奈,最后一丝幻想破灭。
他丢掉毁坏的伞伸手虚握,手中竟凭空显现出了一柄八角形油伞款式的黑伞,嶙峋的伞骨撑着伞面迅速张扩,仿佛古典美韵熏染过的重金属冶炼品,精密浑厚。
锵————凶暴的雨似乎绵软了些许,但打落在黑伞表面仍有钢铁碰撞般的脆响。
墨男孩提速,穿过熟悉的大街小巷,终于在老地方见到了相依为命的伙伴。
“砚,这雨好怪。”
商铺雨棚的边角,雪男孩怀抱着一个与其体型极不相符的褪色背包,坏掉的链口略显臃肿,露出最外围的精巧木玩,脚下散着的凉席被雨水浸湿,黑渍黏稠。
他抬眼,灰蒙蒙的雨棚细窟密布,而他却安然无恙,好似隔世谪仙般静谧伫立,纤尘不染。
“生,一定出大事了,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墨男孩本能地举伞遮住雪男孩,“街上的人消失了,或者说……溶解了?”“嗯。”
雪男孩轻轻点头,“这雨来得突兀,处处透着股诡异,我亲眼看到好多人融于阴影,他们的影子变得狭长而尖锐,有的人再无音讯,有的人扭曲成怪物跪地朝圣。”
“我们去找……”墨男孩低头抿嘴。
“我记得你说过你讨厌那些人。”
雪男孩知道他的意有所指,嘴角泛起些微的弧度。
“可他们,罪不至死!”
墨男孩猛然抬头,猩红的瞳光飘荡,“至少院长是好人,他对我们很好,我们应该去看看,去做点什么……”两人不再言语,默契疾驰。
江都-育龙福利院,原名为天乐,后因为出了个西境命修而改名,这里很奢华,完全不似其他福利院那般简朴甚至简陋,缘由是被那位大名鼎鼎的西境命修出资翻修过。
此时此刻,巨大的光之屏障在雨幕中坚挺,给了气喘吁吁的两人别样的感觉。
从前院长津津乐道、从前他们沾沾自喜的地方居然有如此底蕴,能在这场堪称天灾般的大雨中幸存。
情绪五味杂陈,回忆翻涌。
在这些无依无靠的岁月里,只有那里是温馨的港湾,有争吵、有误解、有惦念。
“————生,我就说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墨男孩狞笑,望向屏障内壁中破败不堪的福利院外墙,身披灰衣的部众脚踩碎石和干枯的血迹,嬉笑打闹,频频穿过屏障沐雨,虔诚而痴狂。
怒意鼎沸。
墨男孩横握的伞柄陡然旋动,整个伞面随着伞骨的震颤而裂解,崩断如铁刃,森黑寂寥。
八块铁刃纵横交错,火光西溅,却转瞬被浓稠的墨迹吞没,再次显现时焕然成八片棱角分明的铁翼,紧紧依附在墨男孩脊背,而那伞柄亦是悄然转变成修长黑剑,霸意凛然。
“砚,冷静!”
雪男孩话音刚落,墨男孩己经挥翼远去,他太了解自己的挚友了,那家伙看到那帮灰衣部众一定会发疯的。
正是那些灰衣部众,害得他们不得不离开曾经被视为家的地方。
雪男孩心念微动,手中现出一柄纯白古剑,急速追赶,然而等他赶到福利院毁坏的外墙时,院外的灰衣部众己经被尽数斩灭,墨男孩发疯似的冲上高空宏观,企图在那些还算完好的建筑里找出些幸存者。
“砚,这里交给我!”
雪男孩松了一口气,万幸墨男孩没有彻底失去理智。
他朝着院内数额不菲的灰衣部众勾手,眼瞳逐渐失焦,冰凉彻骨,与此同时恐怖绝伦的重力场自剑身氤氲,压迫得企图靠近的灰衣部众骨骼断移,发出难堪重负的脆鸣。
“古怪,这些人为什么聚在这里?”他猛地将剑身嵌进地面,攥住剑柄缓缓转动,霎时间重力场提高了好几个档次,压迫得一众灰衣部众脏腑移位、肌体畸形,瘫软在地痉挛垂死。
他拔剑而起,挥剑沉缓刻板,一招一式地劈碎了所有部众。
事后雪男孩濒临极限,艰难地用古剑支撑着身体,等待墨男孩予以终局的到来。
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度秒如年的等待中,那墨色的天使从天骤降,失魂落魄地奔向他,死命相拥,就亦如很多时候不被理解的那样,像个倾诉无门的孩子。
“砚,或许你还有机会离开……”雪男孩轻轻推了推墨男孩,用沾满鲜血的手小心地拨弄着他湿润的发丝,语气嘶哑,“快走,快走,如果你还有余力……”他面色惨白,重复的动作显得机械,终于在某一刻拨开浓密的发丝,窥见燃烧的红瞳。
“砚,你流泪了?”“生,是雨,只是温热的雨。”
墨男孩吞没掉为数不多的低靡,嘴角咧到夸张的弧度,“在那栋快要倒塌的大楼楼顶,我看到院长了,他被一个西境的绿衣服的家伙蹂躏致死,死前他念叨着他教过的学生、福利院的其他孩子、那位翻修内外的杰出人才……以及我们。”
他语气森寒,“——以及我们——以及我们!!”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他面庞从未有过的扭曲,“现在整个江都的人要么溶解要么变成阴影怪物,我们也绝无可能幸免,这天太黑雨太大,只有杀!
只有尽可能地杀更多人才能最大程度的报仇!”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以暴制暴,以杀止杀!”
“砚……”雪男孩笑得干涩。
“生,你常说要以德服人,可我始终认为暴力才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方式,如果你的暴力解决不了问题,那只能说明——”墨男孩斥墨疾舞,咆哮狰狞而洪亮“————你还不够暴力!”
双生契————黑皇帝。
命赋————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