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少帅的笼中雀1926年,上海。黄浦江上的汽笛与十六铺码头的号子混杂在一起,
奏着这座城市光怪陆离的交响。而百乐门,无疑是这交响最高亢、最靡丽的那个夜总会。
水晶吊灯下,流光溢彩,舞池里旋转的尽是摩登的男女。香水、雪茄和权力的味道,
在空气中发酵成一种醉人的毒。二楼的雅座,视野最好,也最安静。
陆承骁半倚在天鹅绒的沙发里,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翡翠烟嘴的烟枪,
青白色的烟雾从他薄薄的唇间逸出,模糊了他过分俊美的脸。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北洋军服,
肩上的将星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作为北方大帅陆靖川的独子,驻沪的少帅,
整个上海滩都是他的游乐场。但他腻了。那些主动贴上来的名媛、明星,
像一盘盘搁置太久的甜点,甜得发齁,毫无新意。直到沈清禾走上舞台。
她没有穿时下流行的亮片旗袍,只是一袭素净的月白色长裙,像一株从污泥里生出的白莲。
她甚至没有对台下的看客们露出一个职业的笑容,那张素净的脸上,只有清霜般的冷。
音乐响起,她一开口,整个喧嚣的舞厅都静了下来。她唱的是一首旧词新曲,《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那歌声,不像别的歌女那般婉转缠绵,
带着一股子玉石俱焚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雨滴,砸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唱的不是风花雪月,而是山河破碎,是无家可归。陆承骁手里的烟枪停住了。他眯起眼,
穿过缭绕的烟雾,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女人。她的眼睛里没有光,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有趣。在这座人人都在谄媚、都在交易的城市里,
他第一次见到一个用恨意来唱歌的女人。一曲终了,满堂喝彩。沈清禾只是微微颔首,
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去,把她带过来。”陆承骁对身后的副官陈平淡淡地吩咐道,
仿佛在说“去给我倒杯酒”一样随意。陈平躬身:“是,少帅。”后台的化妆间里,
沈清禾正用沾了卸妆油的棉布擦拭着唇上的口红。镜子里的女人,褪去了台上的清冷,
眉宇间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警惕。“清禾姐,这是您下个月的谱子。
”一个扮作小丫鬟的女孩将一份折好的报纸递给她,
手指在报纸背面一个不起眼的豆腐块上轻轻敲了三下。沈清禾接过,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门,被人一脚踹开。陈平带着两个卫兵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沈小姐,
我们少帅有请。”沈清禾眼皮都没抬,继续擦着妆:“告诉你们少帅,我卖唱不卖身。
”“沈小姐误会了,”陈平的笑意未达眼底,“我们少帅只是想请您过去喝杯酒,聊聊天。
”“没空。”陈平的耐心似乎用尽了,他朝卫兵使了个眼色。两个高大的男人立刻上前,
一左一右地钳住了沈清禾的胳膊。沈清禾猛地抬头,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终于燃起了火,
是淬了毒的火焰。她奋力挣扎,手肘狠狠撞向其中一个卫兵的肋下。那卫兵吃痛,闷哼一声,
手上的力道却更重了。终究是徒劳。她的反抗,像一只蝴蝶撞上了铜墙铁壁。
当冰冷的手铐铐上她手腕的瞬间,她忽然不动了,也不再说话。
那双燃烧的眸子在一瞬间熄灭,重新变回了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只是井底,
沉着化不开的怨毒。陆公馆坐落在法租界,是一座典型的西洋式建筑,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
喷泉在月光下泛着白光。这里的一切都精致、华美,像一个巨大的、没有顶的囚笼。
沈清禾被粗暴地推进一间卧室,摔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陆承骁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手里把玩着那支翡翠烟枪。房间里弥漫着***特有的、甜腻又颓靡的气味。他站起身,
踱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声音很悦耳,
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慵懒。沈清禾从地上慢慢坐起,没有看他,
目光空洞地落在房间一角那尊大卫的复制品上。“听说你刚烈?”陆承骁轻笑一声,蹲下身,
用烟枪冰凉的翡翠嘴挑起她的下巴,“我这个人,最喜欢驯服烈马。越是踢人的,
骑上去才越有味道。”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那是一种带着侮辱性的审视。
“一副好皮囊,可惜了,眼神太倔。”沈清禾依旧不语,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玉雕。
陆承骁的耐心似乎告罄,他猛地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看着自己,
眼中的兴味变成了阴鸷:“不说话?很好。我最擅长的,就是让不想开口的人开口。
”他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话语却淬着冰:“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
你的歌,你的人,你的恨,都属于我。你最好学会怎么取悦我,否则,
我会让你连恨的力气都没有。”沈清禾的瞳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看着他,一字一句,
声音不大,却清晰如刀刻:“你,会后悔的。”陆承骁闻言,先是一愣,
随即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疯癫和快意。“后悔?
”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这上海滩,还没有什么事,能让我陆承骁后悔。
”他松开她,站起身,掸了掸军装上不存在的灰尘,重新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慵懒模样。
“把她洗干净,送到我房里。”他头也不回地对门外的佣人吩咐道。门被关上,
将沈清禾一个人留在了这间华丽的牢笼里。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手铐磨红的手腕,
一滴泪,终于从那双倔强的眼中滑落,无声地没入地毯。她想起了多年前那个血色的黄昏,
陆家的军旗踏过她的家门,父母倒在血泊中。而她,是唯一的幸存者。陆承骁。
她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用血和恨浸透。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 想死?没我的允许,阎王不收沈清禾没有被“洗干净”送去陆承骁的房间。
当两个女佣试图靠近她时,她用手铐的铁链砸碎了桌上的花瓶,
用一块锋利的瓷片抵住了自己的脖颈。“滚出去。”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女佣们吓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消息传到陆承骁那里时,他正抽完一口烟,
浑身舒泰地躺在浴缸里。他闻言,只是懒洋洋地睁开眼,吩咐道:“由她去。把门锁好,
饿她几天,看是她的骨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于是,
沈清禾便被彻底囚禁在了这间卧室里。第一天,她滴水未进。她坐在窗边,
看着窗外那片被精心打理的草坪,眼神空洞。她在等待,等待一个机会,或者等待死亡。
第二天,饥饿开始啃噬她的五脏六腑。她感到头晕目眩,但依旧没有碰门口送来的食物。
那些精致的餐点,在她看来,比毒药更恶心。第三天夜里,房门被打开了。陆承骁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从外面的宴会回来,身上还带着酒气和寒气。他看到缩在窗帘阴影里的沈清禾,
像一只濒死却依旧竖着尖刺的小兽。他挥手让跟进来的佣人放下食盒,然后关上了门。
“怎么,想绝食?”他走到她面前,皮靴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沈清禾没有理他。“骨头还真硬。”陆承骁嗤笑一声,
从食盒里拿出一碗滚烫的参汤,走到她面前,命令道:“喝了它。”沈清禾依旧不动。
陆承骁的耐心耗尽了。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另一只手端起碗,
就要把滚烫的参汤往她嘴里灌。沈清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猛地偏过头,
滚烫的汤汁尽数泼在了她的脖颈和肩膀上。“嘶——”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皮肤瞬间被烫得通红。但她却笑了,那笑容带着一种病态的快意,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陆承骁愣住了。他看着她被烫伤的皮肤,看着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心中的暴虐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交织在一起。他猛地将碗摔在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尖锐刺耳。“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我?就能求死?”他俯下身,
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拽到自己面前,眼神阴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沈清禾,
我告诉你,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阎王爷也不敢收你!
”他粗暴地撕开她被烫伤处的衣料,看到那片怵目惊心的红肿,眼神暗了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倒出清凉的药膏,不由分说地抹在她的伤处。
他的动作很粗鲁,但药膏带来的清凉却瞬间缓解了灼痛。沈清禾的身体僵住了。她不明白,
这个男人,前一刻还想置她于死地,下一刻为什么又要为她上药。这种无法预测的喜怒无常,
比单纯的残暴更让她感到恐惧。“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陆承骁感受到了她的僵硬,
冷冷地开口,“你这张脸,这副嗓子,还有你这条命,都是我的玩物。在玩腻之前,
我不想让它出现任何瑕疵。”他涂好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军装,
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从明天起,一日三餐,你最好乖乖吃了。”他走到门口,
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否则,我不介意用更让你‘印象深刻’的方式,
亲自喂你。”门再次被锁上。沈清禾蜷缩在角落里,
感受着脖颈处***辣的疼和那片清凉交织在一起,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她知道,
陆承骁不是在开玩笑。这个男人是个疯子,一个彻头彻尾的,以折磨他人为乐的疯子。而她,
想要从这个疯子手里活下去,并且复仇,就必须比他更疯。第三章 你不唱,
我就让她们都闭嘴陆承骁是个言出必行的疯子。从那天起,
沈清禾的囚禁生活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她开始吃饭,不多,只为了维持最基本的生命。
她不再砸东西,也不再用瓷片抵着喉咙,整个人像一缕幽魂,
沉默地飘荡在这间华丽的卧室里。陆承骁似乎很享受这场无声的拉锯战。他不再对她动粗,
甚至没有再强迫她同房。但他的人,却像一道无处不在的阴影,笼罩着她。
他常常在处理完军务后,深夜来到她的房间,什么也不做,只是点上他的***烟,
然后隔着一室青烟,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一寸寸地描摹她。他看她读书,看她刺绣,
看她对着窗外发呆。那目光充满了***裸的占有欲,
像是在欣赏一件已经刻上自己名字的珍宝。沈清禾从不回应他的注视。她将他当做空气,
将自己沉浸在一个与他无关的世界里。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的反抗。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唱。”陆承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烟圈,
“唱你在百乐门唱的那首。”沈清禾手中的书翻过一页,仿佛没有听见。陆承骁也不生气,
只是拍了拍手。门外立刻有副官陈平捧着一台留声机进来。悠扬的音乐响起,
是时下最红的歌女周璇的《天涯歌女》。陆承骁听了两句,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他站起身,走到留声机旁,猛地将唱片抓起,当着沈清禾的面,狠狠地摔在地上。
黑色的胶木唱片四分五裂。“她唱得,不如你。”他轻描淡写地说,随即眼神一冷,
“你不唱,我就让全上海的歌女,都再也唱不了歌。你信不信?”沈清禾握着书页的手指,
微微收紧。她信。这个疯子,绝对做得出这种事。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却不能连累那么多无辜的人。她缓缓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死寂。“寻寻觅觅,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清越的歌声再次响起,在这间密不透风的房间里,
比在百乐门时更添了几分悲凉和绝望。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她灵魂深处碾出来的血。
陆承骁静静地听着,烟枪里的火光明明灭灭。他成了她唯一的听众。在这歌声里,
他仿佛听到了雪夜行军的朔风,听到了战场上垂死的哀嚎,听到了午夜梦回时,
那份深入骨髓的、无人能解的孤独。原来,他们是同一种人。一曲唱罢,沈清禾便咳了起来,
脸色苍白如纸。陆承骁第一次没有嘲讽她,只是挥了挥手,让她休息。他独自坐在沙发上,
直到烟枪里的烟丝燃尽,才起身离开。从那以后,让她唱歌,成了陆承骁唯一的“消遣”。
他像是染上了另一种瘾,迷恋上了她歌声里那种毁灭一切的悲伤。而沈清禾,则用这歌声,
磨砺着自己的恨意,等待着复仇的利刃,磨到最锋利的那一天。第四章 真相,
她是仇人之女“少帅,查到了。”书房里,陈平将一份密封的牛皮纸袋,
恭敬地放在陆承骁面前的红木书桌上。陆承骁从一堆德文军械图纸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
他已经两天没有合眼,眼下泛着一层青黑,却更显得那双眼睛锐利如鹰。“说。”“沈清禾,
原名林宛白。她的父亲,是前朝的翰林学士,林宗言。”陆承骁拿过档案袋的手,顿住了。
林宗言。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半大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