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天地,仙门之巅。
女仙指尖沁出淡金道血,每一滴都蕴含着磅礴道韵,在空中勾勒出玄奥轨迹。
幽暗裂缝撕开的刹那,一道青虹竟抢先掠入——“汐儿!”
女仙失声惊呼。
“主人!”
灵汐的神念自虚空裂缝中断续传来,带着义无反顾的决然,“灵汐…定会归来…您定要安然飞升,在灵界等我……灵汐必当寻得生机,归来与您重逢!”
青辉湮灭,裂缝闭合。
女仙独立山巅,望着灵汐消失的方向,那双洞彻万法的混沌眼眸中,积蓄千载的情绪终于决堤,一滴滴晶莹顺着她脸颊滑落。
……百年之后,一颗名为地球的星辰。
深秋午后,阳光被城市厚重的雾霭滤过,透过玻璃照在身上,显得有气无力。
林云舒驾驶着轿车,听着喜欢的音乐,穿行在通往城郊的老城区。
街道两旁,梧桐叶落了大半,光秃的枝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勾勒出萧瑟的网格。
导航屏幕上,“城郊福利院”的图标是这片灰色中唯一温暖的终点。
等红灯的间隙,下意识地抬手,指尖摩挲着挂在领口的一枚白瓷小盏。
瓷器触手温凉,釉色洁白,样式古朴得与周遭的现代格格不入。
这是院长奶奶在她十岁生日时送的,院长奶奶说不值钱,却陪了她十五年。
车缓缓拐进福利院旁那条熟悉的旧巷。
巷子窄而深,两旁是斑驳的围墙和低矮的老房,阳光在这里被切割得更加细碎。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哭喊撕破了巷弄的沉寂!
“哇——***!
我的小猫咪!”
林云舒心头一紧,猛踩刹车。
视线尽头,福利院里最小的孩子丫丫,正追着一只惊慌的橘猫,踉踉跄跄地冲向巷道中央。
几乎在同一时间,巷口拐角处,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仿佛失控的铁兽,带着刺耳的摩擦声,庞大的车头赫然出现,对着那小小的身影碾压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丫丫!”
林云舒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行动。
她猛地推开车门,像一道离弦的箭,用尽全身力气扑向那个吓呆了的孩子。
在抱住丫丫、将她死死护在怀里的瞬间,她用自己的后背,为孩子筑起了最后一道屏障。
“砰——轰隆!”
剧烈的撞击声、墙壁被剐蹭倒塌的轰鸣、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林云舒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随即眼前一黑,温热的液体迅速浸湿了衣领。
意识的最后,她感觉领口那枚一首温凉的白瓷小盏,竟骤然变得滚烫!
那灼热感如此鲜明,仿佛有生命般炙烤着她的肌肤。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那洁白釉面之下,有纤细如游丝的金色纹路一闪而过,如同沉眠己久的脉络被瞬间激活。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紧紧攥住了那枚变得滚烫的瓷盏。
还好……一个念头如浮光掠影般闪过,遗嘱……早就立好了……掌心的灼热感越来越强,仿佛握着一颗微缩的太阳。
一股奇异而温暖的力量包裹住她不断下坠的意识,轻柔地将她从破碎的躯壳中抽离。
身体的剧痛渐渐远去,尘世的喧嚣也归于沉寂,只有那枚瓷盏,在她逐渐黑暗的视界中,亮成了唯一的光源。
……意识自无边的混沌与撕裂般的剧痛中挣脱,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冲破水面。
林云舒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柔软而无力的小小身躯里。
视线模糊,只能感知到朦胧的光影和嘈杂的人声。
她试图开口,发出的却是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啼哭。
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这是胎穿吗?
从一个独立的成年人,变回一个连身体都无法掌控的婴孩?
还未来得及思考如今局势,前世的记忆如碎片般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福利院外刺耳的刹车声、丫丫惊恐的小脸、围墙倒塌的轰鸣,最后是身体被重物撞击的剧痛。
意识消散前,领口那枚院长奶奶所赠的白瓷小盏传来的、几乎灼伤灵魂的滚烫,成了最后的印记。
“生了!
是个闺女!”
一个带着喜悦的苍老声音响起,穿透迷雾。
紧接着,一只粗糙却无比温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
那怀抱带着皂角的干净气息和一丝汗意,陌生却又让她莫名安心。
妇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产后虚弱的哽咽,却又充满了希冀:“她爹,咱闺女……就叫云舒吧。
林云舒。
盼着她这辈子,像天上的云一样,自在舒心。”
林云舒。
这个名字跨越两世,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心中五味杂陈——再世为人的茫然,对前世的未尽之念,更多的,却是一种尘埃落定的确认。
她真的重生了。
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那只几乎不受控制的小手,指尖传来的独特触感让她心头猛地一跳——那枚白瓷小盏,竟也跟来了!
它缩小成指甲盖大小,宛如一枚天生的、温润的胎记,紧紧嵌在她的左掌心,与她血脉相连。
在她为这发现而心惊时,一股温和得难以言喻的暖流,自那印记中悄然涌出,似初春消融的雪水,悄无声息地流淌过她初生躯体的每一寸。
寒意被驱散,不适感消退,连那纷乱繁杂的心绪,似乎都被悄然抚平。
这绝非寻常之物!
林云舒蜷缩在妇人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那持续不断的、细微却坚定的暖意,心中对这个世界,生出极为强烈的探究欲。
成年人的灵魂被困在婴儿的躯壳里,惊慌过后,是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宁静。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还带来了这神秘的瓷盏,那么这一世,她定要活出更好的模样。
……十年光阴,如溪水般静静流淌。
拥有成年灵魂的林云舒,在林家村的岁月显得格外平静。
她不像村里其他孩子那般追逐打闹,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地坐在自家小院的门槛上,借着父母从村里各家的换来的旧书,一字一句地辨认着这个世界的文字。
有力气后,她也会迈着小短腿,尽力帮爹娘做些农务。
林老实夫妇只当闺女性子静,虽觉她少了些孩童活泼,却也欣慰她的懂事。
成年人的灵魂被困在方寸之地,每日对着青山绿水,内心却是一片亟待开拓的荒原。
唯有掌心那枚随着年岁渐长、愈发温润的瓷盏印记,是她与过往唯一的联系,也是照亮这片荒原的、唯一的、微弱的星火。
她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摩挲着它,思绪飘回那个车水马龙的灰色城市,想起院长奶奶将这小盏递给她时,那布满皱纹却异常温暖的手。
“不值钱的老物件,留着玩吧。”
奶奶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谁能想到,这“不值钱”的物件,竟护着她跨越了生死,来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它究竟是什么?
为何会选择她?
这些问题如同藤蔓,缠绕了她整整十年。
她尝试用意念去沟通、引导,那印记大多时候沉寂如石,只在极偶然时,会反哺出一丝让她通体舒泰、精神焕发的暖流。
这微弱的希望,支撑着她度过这看似漫长实则充满期待的十年。
在这十年间,关于修仙界的传说,也如同山间的风,丝丝缕缕地吹进了这个小村庄。
货郎带来的市井闲谈、路过歇脚的游侠醉后的狂言,甚至是村里老人用来吓唬孩子的精怪故事……都成了林云舒拼凑外界图景的碎片。
她从这些真真假假的讯息里,听到了“青玄宗”的名字,听到了“仙师”能呼风唤雨、御剑千里的神通,更听到了“灵根”是踏入那个世界的唯一钥匙。
每当听到这些,她总会下意识摩挲掌心的印记,心中暗想:若传说为真,那这瓷盏的异状,或许便有了答案;而她,也必须抓住那唯一可能踏入仙路的机会,绝不能在这凡尘中碌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