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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租屋的绝望

发表时间: 2025-11-07
回到出租屋时,暮色己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下来。

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踩上去时忽明忽暗,映着墙壁上斑驳的霉痕,像一张张模糊的鬼脸。

这是间蜷在城中村褶皱里的单间,掐着尺子量也凑不齐十平米。

一张木板床占去大半,翻身时便发出“吱呀——呀——”的***,像是不堪重负的叹息。

墙角立着个掉漆的衣柜,门把手上缠着半圈胶带,拉开时总会带起一阵细碎的木屑。

靠窗的书桌是从楼下垃圾堆里翻来的,桌角缺了一块,用硬纸板糊着,上面堆着几本磨卷了角的技术书,纸页间还夹着去年的电费单。

墙壁是劣质石灰刷的,坑洼处积着灰,上一任租客用马克笔涂的歪扭字迹隐约可见,“爱过”两个字被划得乱七八糟,像道没愈合的疤。

唐锋把自己摔在床上,床板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响。

他盯着天花板,那片水渍不知浸了多久,晕成一张哭丧的脸,眼角的霉斑像没擦干净的泪,越看越心烦。

墙上贴着张塑封照片,是去年秋末在白云山拍的。

章琳琳穿着米白色毛衣,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踮着脚替他擦额头的汗,阳光穿过香樟叶,在她发梢缀了层金芒。

那时候他刚发了季度奖,攥着钱请她坐缆车,她吓得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下来时腿还软着,却非要拉着他在许愿树前拍合照。

“等你以后赚大钱了,咱们去迪士尼拍!”

她当时这样说,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

那时候日子是苦,车间的焊锡味洗都洗不掉,可每次看到她笑,唐锋就觉得心里揣着团火,再冷的天也暖烘烘的,总盼着熬一熬,就能熬出个头。

可现在,这张照片像根生锈的刺,扎得他眼眶发酸。

他伸手想去撕,指尖悬在照片上方,却又猛地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裤兜里的手机硌得慌,他摸出来,屏幕右下角裂了道蛛网似的缝,是前年在二手市场淘的翻新机,续航早就垮了,充一次电撑不过半天。

手指在发烫的屏幕上划了半天,才找到何康的微信——那是上个月章琳琳拉他进朋友群,他趁她不注意偷偷加上的,当时还觉得自己小心眼,如今倒成了刺向自己的刀。

点开朋友圈,何康的动态像扎眼的霓虹灯,晃得他眼睛生疼。

三天前的定位在澳门赌场,配了张筹码堆成小山的照片,文字写着“小玩两把,赢辆买菜车”,下面一串点赞,有人喊“康哥大气”,有人问“带带弟弟”,章琳琳的头像也在里面,评了句“何总厉害”。

上周是在游艇上的合影,何康穿着花衬衫,搂着个穿比基尼的女人,肚子上的赘肉堆成游泳圈,笑起来满脸横肉挤得眼睛只剩条缝。

背景是碧海蓝天,文字写“生活嘛,及时行乐”。

唐锋盯着照片里章琳琳的点赞记录,手指在屏幕上狠狠戳了下,裂开的地方更明显了。

更早的时候,是在某个酒会上,何康和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碰杯,西装皱巴巴的,领带歪着,配文“跟张总请教投资心得,受益匪浅”。

唐锋盯着照片里那张脸——黑黢黢的肤色不均匀,像是没洗干净,绿豆眼陷在肉里,鲶鱼嘴抿着时露出两颗黄牙,胡茬硬邦邦地支棱着,头顶秃得发亮,稀疏的头发梳向两边,遮不住油光。

那身材活像口大水缸,往那一站,三个人的地方都被占了,说他像猪八戒都算抬举他了。

唐锋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笑声还带有无奈的意味。

就这模样,除了那几个臭钱,他有什么能比得过自己?

论长相,他身高一米八,常年在车间干活练出的肩背宽宽实实,脸是爸妈给的好底子,眉清目秀,皮肤白净,上次去超市,导购还问他是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论真心,他把每个月工资大半都给章琳琳,自己穿三十块的T恤,却省着钱给她买进口面膜;她随口说想吃城南的馄饨,他下了夜班骑半小时车去买,回来时汤洒了一半,自己饿着肚子看她吃;她来例假肚子疼,他笨手笨脚学着熬红糖姜茶,烫得手上起了泡也不敢说……这些,那个老男人能做到吗?

可偏偏,钱这东西,他现在最缺。

缺到连挽留一个人的底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钻进别人的宝马车,连句“别走”都喊不出口。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下,是车间的工友阿强发来的微信:“锋哥,今晚老地方撸串,我请,算给你赔罪了。”

——昨天阿强操作失误弄坏了块电路板,唐锋替他背了锅,被组长骂了顿。

唐锋盯着那行字,指尖悬了悬,回了两个字:“不去。”

他现在谁也不想见,不想听任何人劝,就想一个人待着,把心里那股子憋闷狠狠压下去。

他翻身下床,床板又“吱呀”叫了一声。

从床底下摸出半瓶二锅头,瓶身沾着灰,还是上个月搬家时剩下的。

拧开瓶盖,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涌出来,他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像火炭,顺着喉咙滚下去,烧得食道***辣地疼,可心里那股堵得慌的感觉,却一点没减。

他靠在墙上,闭上眼睛,眼前又晃出刚认识章琳琳的模样。

那是个初夏的周末,夜市上人挤人,他刚发了工资,想给自己买件新T恤,就在路口那个摊位前挑着。

章琳琳就站在隔壁,对着个卖手链的小摊挑挑拣拣,转身时没留神,胳膊肘狠狠撞在他腰上。

“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忙转身道歉,声音软软的,带着点慌张。

抬头看到他时,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像星星落进了水里。

后来她告诉他,就是那一眼,觉得他特别帅,像那个演偶像剧的明星,眼睛尤其好看。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月,赶上章琳琳生日。

他手里没钱,刚交了房租,口袋里只剩几十块。

下班回宿舍的路上,在车间垃圾堆里捡了块废弃的电路板,回宿舍用锉刀一点点磨,磨出个小小的爱心形状,又找同事要了点红色的漆,一点一点刷上去。

那玩意儿做得糙,边缘还划手,可章琳琳收到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抱着他脖子说,这是她收到过最好的礼物,比她妈送的金项链还喜欢。

她把那个电路板爱心挂在钥匙串上,挂了整整一年。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唐锋又灌了口酒,喉咙里像塞了团火。

大概是从她换了工作,进了那个卖奢侈品的店开始。

她的朋友圈里,渐渐多了同事背的LV包、戴的卡地亚手镯;开始抱怨他送的口红是小众牌子,说同事都用YSL;开始在他加班晚归时,不再像以前那样端出温好的饭菜,而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你就不能换个体面点的工作吗?

每次跟同事说你在电子厂焊板子,我都觉得丢人。”

他不是没想过换工作。

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除了焊电路板,他啥也不会。

去工地搬砖?

上个月试了三天,第一天就把腰扭了,累得第二天爬不起来,工资还被工头扣了一半,不如在电子厂稳定。

去送外卖?

他天生路痴,在市区绕了两小时找不到小区门,还差点撞了个老太太,吓得赶紧把车还了。

他就像车间里那些被淘汰的电路板,线路烧断了,零件老化了,没用了,只能被随手扔进垃圾桶,连点声响都没有。

酒瓶见了底,唐锋把空瓶子狠狠砸在地上,“哐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格外刺耳。

楼下立刻传来房东大妈的骂声,隔着楼板传上来,像钝刀子割肉:“楼上的作死啊!

大半夜的搞什么鬼!

不想住就滚蛋!

下个月房租涨五百!”

唐锋没理会,他跌跌撞撞地走到窗边,推开那扇锈迹斑斑的窗户,合页发出“吱呀——吱呀——”的哀嚎,像要散架。

外面是密密麻麻的握手楼,楼挨楼,窗对窗,中间的缝隙窄得只能看到一线灰蒙蒙的天。

巷子里飘来廉价快餐的味道,混着垃圾桶的馊味,还有不知哪家夫妻在吵架,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绞在一起,刺得人耳膜疼。

这就是他的生活。

一片望不到头的灰暗,像这城中村的天空,永远被高楼遮着,连点像样的阳光都透不进来。

他想起下午章琳琳说的那句“何康能给我想要的生活”,想起那辆宝蓝色的宝马车,停在电子厂门口时,引得一堆人围着看;想起何康脖子上那根粗金项链,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章琳琳的目光落在上面时,亮得让他心慌。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不甘像毒蛇,顺着血管爬上来,死死咬住他的心脏,疼得他喘不过气。

凭什么?

凭什么有些人不用费力,就能住大房子,开好车,随手就能给女人买名牌包?

凭什么他拼尽全力,每天焊上百块电路板,手指被烫得全是疤,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留不住?

唐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窗外的月光挤过狭小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明明暗暗的阴影,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像被逼到绝境的狼,闪着狠戾的光。

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不甘心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充满焊锡味的车间里,不甘心永远住这十平米的出租屋,不甘心在别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像团烂泥一样任人踩。

钱,他要赚钱。

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哪怕不择手段,哪怕粉身碎骨,他也要把今天丢掉的尊严,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挣回来。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疯长,瞬间爬满了整个心脏。

他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可他知道,从明天起,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了。

那个在电子厂默默焊板子的唐锋,在章琳琳转身的那一刻,就己经死了。